“这可不是小事,要是钻些鼠蛇虫蚁进来,惊到君大夫清修反思,进而扰乱心意,却是大大的罪责了——”
吴寿话声拖长,环顾四周,低头一眼,又出口赞道,“不过,说他们笨,却也不尽然,知道你身份特殊,这间牢狱除了窗户损坏之外,位置却是极好,被褥也是从未有过的干净,还算是花了心思。”
这位常年伴在天子身边的近臣,心眼多不胜数,这一番话先贬后褒,虚虚实实,却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自己也懒得猜测,只担心张义的处境,略一思忖,即是扁嘴道:“哪有什么心思不心思的,他们知道我是陛下的主治大夫,刚刚才下狱,而陛下又还病着,大概是怕会有圣旨下来将我召回去重新问诊,所以将我关在入门不远,也算偷懒取巧,图个方便。”
吴寿微微点头:“这倒也是,既然如此,君大夫就好好在狱中候着吧。”
“是,感谢常侍前来一见。”
好不容易送走了吴寿,坐下歇息一阵,就见张义面色惶然,匆匆过来,那腋下遮遮掩掩,似是夹着什么东西。
“君大夫,这个给你……”
君浣溪看着他递过来的物事,有丝错愕:“张大哥,你怎么又拿个枕头给我?我已经有了,你就留着自己用吧。”
这个朝代又方又硬的竹枕木枕,自己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况且这牢狱连张床都没有,要那么多枕头做什么?
张义摇头道:“我方才在整理狱中物事之际,忽然听得扑通一声,有人从窗口扔了这个进来,说是交给君大夫,然后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有人给自己送枕头来,什么意思?
君浣溪摸一下凉悠悠的竹皮枕头,蹙起眉头问道:“那人还说什么?”
张义想了想道:“他好像是说什么……倚竹临风,高枕无忧。”
倚竹……临风……
难道是他,卫临风?
倚竹临风,高枕无忧。
这个卫临风,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跟她吟诗作对!
不过,这可是沈奕安的专利,却跟他的性情丝毫不符啊,他所精通的,应该是奇门八卦与机关之学……
等等,不对。
这个竹枕,若真是那只暴龙让人送来的,断不会只是让她枕着睡觉这样简单,难道,其中另有蹊跷?
想到这里,将那竹枕翻来覆去,不住摸索,伸手叩击几下,又抱起来大力摇晃,摆弄半晌,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
该死,故弄玄虚,让她空欢喜一场!
随手一扔,竹枕被轻轻甩了出去,在地面弹了一下,正好落在送饭进来的张义脚边。
张义放下篮子,伸手将那竹枕拾了起来,随意拍了拍:“君大夫若是不喜欢,我等下就把它扔出去……”
“哎,算了,留着吧。”
终究是人家一份心意,说不定真是送来给自己做枕头用的呢。
接过张义递过来的饭食,转念又想,这诏狱中的饭食和自己想象中还是有些出入,分量足,味道也还过得去,不知是不是有特殊优待?
当然,这样的疑问自然不会说出来,装作迷糊不知也就是了,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实在没必要抗拒一切,固执到底。
君浣溪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朝那墙角的竹枕看去,心念意动,忽然低叫:“张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把刀来?”
“刀?”张义吓了一跳,赶紧朝四处望去,见得一切无恙之后,这才低声道,“君大夫,外间侍卫武功高强,你可别打这样的心思……”
君浣溪哭笑不得:“我哪是这个意思,你别管那么多,先帮我找来,我自有用处。”
张义犹豫一阵,最后还是匆匆而去。
“张大哥,那个,要尽量锋利一点。”
话声未落,就见前方那人膝盖一弯,险些撞在牢栅上。
果然是想岔了!
君浣溪忍住笑意,低头又去研究那竹枕,揉来按去,还是没找到窍门,索性放弃,等他回来。
过不多时,张义果然折返,背转身去挡住外间光线,颤巍巍递上来一把雪亮短刀。
“多谢了。”
君浣溪一声过后,也不看他的脸色,将短刀接过,眼眸微眯,手起刀落。
只听得咔嚓一声,竹枕断为两截,一方白绢随那刀风,飘然垂地,其上,隐有字迹。
卫临风,这个家伙,居然在竹枕中藏有信函,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砍这一刀,只怕是等再过个几十年,竹枕破旧腐烂之际,才能现出其中奥妙来。
将短刀还给张义,拾起那柔软白绢,急急展开,但见素白底色之上,写有几个大字:天子寿诞,普天同庆。
没错,这字迹相当眼熟,自己昔日在随州卫府之中见得不少,正是卫临风的字!
不过,他这是要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呢?<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