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远将她拥得更紧些:“改日带果儿去拜祭她吧。”
唐黛亦紧紧地抱了他,牙床上二人交颈相拥,却都难以入眠。回忆的残酷,在于所有我们拼命想要记得的,到头来都会慢慢模糊。
到天色将明,刑远始浅然入梦。
不多时,他被一阵脚步声惊声,第一反应便是起身,胡乱地套着衣服。而那时候门外已经有人在拍门:“娘亲!娘亲!果儿回来了!”
唐黛也有些惊慌,这时候刑远即使是跳窗出去也必被他看见。而九岁的唐果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幼童。
两人对望了一眼,俱都起床套好了衣裳,唐黛理了理头发,终于抿了唇开门,唐果儿欣喜的目光在看到刑远的时候凝结。
唐黛勉强笑着去抱他:“娘亲和刑叔叔在谈事……”
唐果儿有些嫌恶地推开她的手:“你们在床上谈事情吗?!”刑远急急地避了出去,浮云小筑的家人已经被他的喊声召了过来。所幸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唐黛毕竟是他的娘亲,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的眼里涌出了泪,那个年龄不懂这人世,固执地认为是非都跟黑白一般纯粹分明。看不见阳光背后的阴影,不知道什么是将就,不明白什么是无奈。
他推开唐黛,哭着回了宫里。从小到大,他哭过无数次,惟这一次,最令唐黛无措。
唐果儿尚未踏进宫门,刑远便拦住了他。若说他对唐黛是怨,对刑远便是恨:“你走开!”
刑远捉住了他的双手:“今天的事千万不可在你义父面前提起,否则他会杀了你娘亲。”
唐果儿用力推,但他哪里是刑远的对手,挣扎了半天仍是徒劳:“你骗人,义父很疼我娘亲,我让义父杀了你!”
刑远蹲在他身边,表情严肃:“他真的会杀了你娘亲。你娘亲没有错,等你再大一点,或许你会理解她。刑叔叔是错了,但是这个人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另一个男人。只有刑叔叔在她身边,对她、对你,包括对你义父,都是最好的。你要想清楚,这世上仅有她一个人对你的好是纯粹的,若她死了,便一个也没有了。”
唐果儿最终哭着推开他,进得宫内去了。刑远这才略放了心,至少他当是不会在沈裕面前提今日之事了。
次日,太皇太后驾崩于德馨宫,寿王大痛,大荥缟素。
七月,王上见皇后武昙思家心切,特召护国公携妻返回长安与皇后相聚数日,期间多次于宫中设宴,帝后之恩爱,世人皆羡。
省亲期间,武延先后三次获得封赏,被升任兵马大元帅,统领大荥兵马。武氏一家,显赫一时。
唐黛不管天下事,这期间时光机器果然渐超了狐狼,成为公开亭与寒锋并驾齐驱的人气写手。之下,那些负面的评论还在,并且还在增多,他终于不再跳脚。有次还和唐黛开玩笑:“老大,如果我哪天超越了你,你会禁了我不?”
唐黛淡笑:“你这个人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功利心太重。”
时光机器用略带了审视的目光看她:“老大,你真的一点介蒂都没有?我不相信。”
毛笔蘸了墨,唐黛静静写下案上书稿的书评,语带谓叹:“我不会介意。时光,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文体和审美,这文坛或许你可以站在顶峰,但是不管你站得再高,天下,终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天下。”
那一天的情形,时光机器其实连她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衫都忘记了,他只是记住了这句话。
于是他又困惑了许多年,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文体和审美,所以有汉朝的赋、六朝骈文、唐诗宋词元曲,乃至明清。陶渊明、李白、苏东坡、欧阳修、陆游……那个浩瀚如星海的文坛,从来就不缺巨匠。
无数写手一生都在为成为大神而奋斗。
可是、什么是大神呢?
屈原说“吾将上下而求索”,在他纵身投入汨罗江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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