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为大宋,为朝廷培养出来的精锐炮手,在这寒冬冷夜,却只能穿着单薄的制式皂绸绵披袄,带着一小块紫罗头巾,硬抗着刺骨的北风,爬高上低,填充火药,布置引线。
肉眼可见的,不少军汉手上脚上,甚至是脸颊和耳朵上都生出了暗紫暗红色的冻疮,这种冻疮一旦生出,一整个冬日都会挥之不去,瘙痒无比,一旦破开就会流脓化水,而且来年极易复发,端的折磨人。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凌振堂堂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不知不觉中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泪水也已经溢满了眼眶。
“这些可都是大宋最最精锐的禁军炮手啊!穿得还不如那些给文官老爷牵马抬轿的厢军!这是什么世道!”
伴随引线被火把点燃后的呲拉呲拉声,天空中再度升起一团五颜六色的绚丽焰火,这种犹如昙花一现的美丽景象,顿时引得了城楼上的女眷们掩胸捂口,惊叫连连。士大夫们则诗兴大发,不少人穿着长袖飘飘的儒服,或让小厮磨墨,或让美人添笔,当即就要宣泄胸中的满腔诗意。
凌振见状心中气愤更甚,一双铁拳攥得咯吱作响,冷不丁身边传来一句幽幽叹息。
“唉,如此造价高昂的军国利器,不想着如何发挥其本身威力,用到阵上杀伤西贼和辽人,却倒大把大把地倾倒在这东京城内,掺和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进去,弄出这般花色焰火来取悦权贵,真个是暴殄天物,叫人不耻!”
凌振闻声大惊,急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面带贵气,身穿窄袖紧身贮丝蜀锦夹袍,头带貂绒暖帽的青年男子,在两名伴当的拥簇下,正站在那里拢手观看。
“阁下好见识!刚听得阁下所言,似乎对火药配方知之甚深,在下凌振,现在东京甲仗库勾当,素来对火药用于战阵极感兴趣,不知阁下可否赐教?”
看着身前站立的公服男子,邹润同样也大吃一惊,他只是在回酸枣门时路过这宣德楼附近,又恰好看到了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焰火,才不自觉地吐槽了两句,却不曾想就如此巧合地遇见了大宋天下第一炮手的凌振!
缘分这个东西,这真的是太奇妙了!
邹润赶忙上前见礼,“原来是凌副使,大宋第一炮手之名如雷贯耳,不期此处得遇,真乃三生有幸,邹……咳,周某这厢有礼了。”
“原来是周兄弟,些许薄名不值一提,我观周兄弟乃是同道中人,凌振敢请阁下到樊楼一叙,不知可否赏面同行?”凌振患有重度火药痴迷症,他早就被邹润刚才那番话勾起兴趣,根本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上来就一把拉着邹润,想要和他讨教火药的配方问题。
好家伙,自打来到这大宋,邹润就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这凌振好歹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一见面就要请吃饭,去的还是最贵的樊楼。
看来是妥妥的理工男一枚,这可不好收场了,自己还得赶着回去见鲁智深一起商量明天的大事,是真的没工夫陪凌振聊天。但凡不是林娘子这遭急事,哪怕陪这位轰天雷聊三天三夜邹润也愿意啊。
没奈何,邹润只好万分不舍地推却。
“凌副使言重了,却才所说,只是信口胡诌而已,徒逞口舌之利,周某一介白身,岂敢于副使同坐?改日!改日周某定当上门赔罪,今日就先别过了……”
其实说这话时,邹润的心都在流血。
这可是凌振啊!他的价值一旦被挖掘,让真正的火炮提前问世,那自己个的水军可就真能横行天下了,步军攻城拔寨那也是无往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