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淡墨看出他不想继续那个话题,便颔首道:“即便到了现在, 那边也肯定不会将全部人手放在阅江楼,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一小部分。谷范如果没有出现, 那么你能抓到的注定只是一些虾兵蟹将。可是, 裴越,你知不知道这是在行险,万一谷范在阅江楼出事怎么办?”
裴越沉声道:“对方想拿到谷范的脑袋然后平安回到南周,这样不仅让谷伯伯陷入悲痛之中,更可以打击大梁朝廷的脸面。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敌国的细作能在本国腹心之地谋害大帅之子,然后从容逃走的先例。可是他们想要击败谷范很难,迟早得将家底暴露出来,所以双方都在行险。”
沈淡墨叹道:“他们拿南琴做诱饵,你就让谷范做诱饵,陛下和我爹竟然会同意你的想法,可见这是何等的信任。”
“为了不辜负沈大人的信任,我们该启程了。”
“南下?”
“东行。”
两百余骑整装待命,一半是跟随裴越在西境久经沙场的精锐悍卒,另一半则是沈淡墨带来的太史台阁内部专职小规模厮杀的高手。
沈淡墨虽然不像叶七那样武道高深,但是骑术非常精湛,所以能跟上裴越的速度。
行进途中,她忽然开口问道:“对了,为何叶七今天不在你身边?”
裴越的目光瞟了一眼南方,淡淡道:“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阅江楼,顶层雅舍。
谷范右掌拍下,长剑出鞘。
他伸手握住剑柄,然后朝前用力一弹,剑鞘便如流星一般朝方云虎的面门袭去。
方云虎面色淡然,甚至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似乎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镇国公方谢晓共有五个儿子,比谷梁还要多一个,边境上的梁国将士经常拿这件事来嘲讽对面,只说他们的方国公除了生儿子稍微强一点,其他任何方面都比不上咱们的谷侯爷。只是在周人看来,方家五子没有一个庸人,统率陷阵营的方云天不提,历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云虎堪称胆大心细,所以才能担任北梁境内密探体系的负责人。
他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自己的敌人,其中就包括面前的谷范。
因为知己知彼,故而无所畏惧。
间不容发之时,方云虎脑袋微微一偏,剑鞘带着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然后生生插进后方的木板之中。
与此同时,两把长刀从雅舍门外破开空气,一把直接飞向谷范的背心,另一把则是送到方云虎手中。
谷范反手撩出长剑挡飞钢刀,然后身体一跃而起,居高临下劈向方云虎。
后者快步急退,眨眼间就脱离谷范的剑影范围。
剑走轻灵,刀行厚重,两人的战斗风格截然不同。
几息之间,双方已经过招数十次,普通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听到铿锵之声不断传入耳中,长剑和钢刀已经虚幻成影。
又是一次兵器相交,分开之后,方云虎气定神闲地微笑道:“左手剑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谷范微微摇头道:“杀你还用不上。”
“再不用可就没机会了。”
方云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在两人看不到的一楼大堂处,阅江楼的正门缓缓关闭,落霞山脚竖起今日不待客的招牌。
虽然谷范看不见这些蹊跷的变化,但是那些年游历江湖给他最大的提升就是对杀意的感知能力,因此他没有任何迟疑,脚下一动速度极快,从表象上看几乎是长剑带着他的身体刺向方云虎。
方云虎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异变突生,他身后的墙壁轰然倒塌。
方云虎飞速后退,十余人宛如被劈开的浪头一样,从他身边冲过去,合力挡住谷范这一剑。
站在中间那个年轻人,赫然便是此前领谷范上楼的小二。
谷范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和裴越此前做过诸多猜测,料想对方最后选中的地方肯定埋伏着许多高手,然而谁也无法想到,这座阅江楼竟然是南周细作掌控的产业!
雅舍很宽敞,足够容纳数十人,所以此刻十余人将谷范包围起来也不显得拥挤。
方云虎讥讽道:“我知道你很自信,年轻一辈中罕有对手,只是这份自信很容易害死你自己。”
谷范毫不慌乱,他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
那柄锋利的短剑出现在他手中。
惨烈的厮杀拉开序幕,十余人的合击之术非常熟练,显然已经练习很多年。要是单打独斗,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谷范的对手,可是当他们将谷范围住,这个合击阵法的威力并不是简单的相加。
方云虎悠然自得地往外走,嘴里说道:“如果能生擒最好,这可是非常值钱的肉票,说不定能让那位谷阎王低头赔罪呢。”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方云虎扭头望去,只见一名属下从战局中飞了出来,摔在他脚边不远处,脸上一个细小的血洞。
人群当中,谷范冲他诡异一笑,左手短剑不断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