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徽言离开碧湖别院时,天际已然暮霭沉沉。
湖面上氤氲出一片若有若无的雾气。
星星点点的烛光照亮这座庄园,与山野间的夜色相互映衬,犹如沉浸在袅袅仙境之中。
徐初容将父亲送上返回建安城的马车之后,在丫鬟的提醒下快步返回外书房,还未进门便颇为惋惜地道:“先生,不在此地多住几日?”
席先生温和地道:“多谢徐姑娘盛情款待。江北诸事繁忙,老夫委实无法久留。”
徐初容迟疑道:“那件事……”
虽然先前她刻意离开凉亭,没有旁听徐徽言和席先生的谈话,但通过父亲临走前的只言片语便已知晓,两边目前只是达成一个初步的意向,未曾细论具体的合作方式。
席先生沉吟道:“兹事体大,令尊需要时间斟酌,此乃题中应有之义。目前看来,恐怕令尊无法阻止贵国皇帝陛下的决心,更不可能解除冼春秋和方谢晓的军权,这一仗已经无法避免。”
这一年来徐初容愈发深入接触朝政,此刻被席先生一点拨,很快便回过神来。
她想得终究还是简单了些,清河徐氏的力量在太平时节才能完全展现,但当战争来临时,影响力并不足以左右军方的集体意志。故此,即便徐徽言同意与裴越合作,在尽量保全徐家以及南渡世族的前提下,如何降低战争强度并且减少军民死伤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三言两语自然无法定夺。
至于后面的联络与商议,显然还需要她居中转呈。
一念及此,她颔首道:“家父若有安排,晚辈会尽快通知先生。”
席先生的目光愈发柔和:“有劳徐姑娘。另外,越哥儿有句话托老夫转告给姑娘。”
徐初容微微一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几分。
她自认为此番担着罪名将那个秘密告诉裴越,并不完全因为儿女私情,更重要的是对皇帝和朝廷的失望。但此刻听到席先生的话,裴越的身影便浮现在她脑海中,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四方馆外、东山湖畔、江陵城下、蒲圻城中,那些往事一幕幕如光影交错。
又如秋风吹起满地尘埃。
“先生请说。”
“越哥儿说,南北融合虽是大势所趋,但其中必有无数艰难险阻,徐姑娘不宜涉足过深,这对你和清河徐氏都有害无益。往后除去必要的消息传递之外,烦请徐姑娘尽量抽身事外,当以顾惜自身为紧要。”
“晚辈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