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九妹家住在离大通镇十余里外的河南咀,从这里去往河南咀需要穿过一个村子以及一大片的旷野田地。
两人一个是身怀峨眉剑术的侠少,一个是做惯各种农活、渔事的农家少女,借着落日的余晖,走在旷野之中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两人说话间便走了四五里路,来到一处建在道旁的小村子里。
这个村子甚小,只在道旁稀落的坐落了十几户人家。
每家都是白板为门,竹片编成的篱笆环绕整个屋舍。
屋舍旁边开辟了一块菜畦,江南多种稻米,屋后就是水田。
小溪在月光下如同玉带,引着山泉,绕屋而流,水声潺缓,入耳清柔。
残照欲收,暝色昏黄,水色天光,似晦还明,倍增幽趣。
此时又是已凉未寒的气候,农闲无事,村舍人家,有的饭罢洗碗拾掇,有的饭才初熟。
时见三五村童,捧着一碗水淘饭,夹上些菜蔬,跃坐在篱畔石边,且吃且说,再不就赌着谁吃得快,笑语如珠,纯然一片天真。
大人们却在篱内天井中,撮上一个自制的矮竹方几、三两矮脚木凳,手里都是尖尖一大土碗米饭,围着方几上的一大土碗菜蔬。
家境殷实些的面前还有一把酒壶、一个酒杯、一堆花生豆干之类,各自食饮,互话家常。
不论老少男女,全都熙熙和和,有说有笑,没有半点愁容,宛然一幅江村民乐画卷。
韩霄见到眼前这番景象不由在心中暗忖:毕竟江南诸省富庶,前些时候灭尘子和李元化曾说淮河以北,沿途乡间都是黄墙土炕,轻易见不到一间瓦房。
人民所食,多是黑面粗馍,和盐而食。偶以黄酱加葱卷饼,便谓美食。
穷乡僻壤之中,更有人终生不知稻米滋味,更不要说是菜蔬了。
而黄河两岸,稍有旱涝之灾,更是民不聊生,此次水灾若非是自己舍下家财,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正寻思间,那些村童,看见这素来冷静之区,忽然来了两个生人,那个女孩衣着打扮倒与乡下人无异,但那个男的衣着华贵,腰间更悬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宝剑,纷纷交头接耳,互相指说。
急流到此,顿被石礅激为惊湍,雪舞花飞,珠喷玉溅,宛如雾縠烟岚,冰纨彩幕,清丽无俦。
一边是一条斜长平冈,冈上松桧森森,高矗天半,小径透迤,依约隐现。
韩霄打眼望去,竟无法一眼看到底,心中方在赞妙,萧十九妹已带头往松林中转去,韩霄连忙跟上。
松林中虽然林木高大,但却生的疏疏落落,并不碍着天上的月光。
月光似水,照得地面上白如霜雪,阴影交披,松针匝地。
有时一阵山风吹如松涛,残枝坠叶纷落如雨,鼻间便闻到一股子松柏香味,顿觉心神为之一爽。
遥窥林外小溪,白光如带,掩映生辉,泉声微闻,相隔已远,端的是景物幽绝,令人生起出尘遗世之想。
走不一会,萧十九妹又带着韩霄离开小径,往右侧密林中拐去。林密地黑,月光从林隙下射,残辉若鳞,时复隐现,断木枯干,恍若鬼影潜伺,越显阴森。
再加上地上落叶厚实,人行其中,窸窸窣窣,若非有萧十九妹带路,再加上韩霄耳聪目明,知道无他,几疑有人在身后追蹑。
路本高低不平,加以虬枝拂面,低柯丛出,阻碍横生,甚是难走。
仗着萧十九妹路熟眼快,在前面引路,时左时右,高一脚低一脚的绕林而驰。
行约片刻,前途重现光明,才将松林走完。
萧十九妹道:“就这一段松林难走些,我们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一言甫毕,便带着韩霄横穿着林外一片平原,踏着月光向前跑去。
韩霄遥望平原尽处,崇山高耸,林木蓊翳,知离萧家不远,方自寻思,忽见山口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正在月光下不住的伸头探望。
萧十九妹看见那人影回头对韩霄道:“定是娘亲见我许久未归,来山口等我来了。”
说罢便似箭射一般,朝那道人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