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一拍膝盖:“果然是他——就知道龙生——”被九娘的目光一扫,孟建悻悻然转开眼,咳嗽了两声:“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先禀告给翠微堂吧。”
九娘双眸落在张子厚面上。张子厚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六娘:“你爹爹虽拒不认罪,但人证物证俱全。大理寺已定了刑。”
孟在沉声问道:“如何判的?”
“残害皇嗣,绞。今日审刑院刚接到案卷。”
大理寺审完案定了罪,交由审刑院复查,知院官和详议官再上报中书,奏请皇帝决断,再慢也不过两个月便会发回大理寺。
九娘侧过身子,紧紧握住六娘颤抖不已的手。
张子厚随即将那案子要紧的几处细细说了。孟在站起身来抱拳道:“季甫请恕我不周之处,让九娘陪你略坐一坐。”
张子厚起身拱了拱手。
“六娘随我去翠微堂罢。”孟在又看了一眼孟建:“三弟也一起去。”
六娘一下子险些没能站起来,先前她见只有母亲带着贞娘和金盏她们返京,心中已有了不祥之兆,但真的事到临头,仍然惶然不知所措,更不知该如何同母亲说。
九娘伸手扶住六娘,将她送到廊下,轻声道:“六姐,四哥跟着大哥正赶回来过年呢,你这几日千万别离开二伯娘身边。”
六娘悚然警醒,娘亲自从回府后总有些恍惚,不思茶饭,夜里也噩梦连连总睡不着,今日她连陈家也没有去,若是知道爹爹的事——
她打了个寒颤,握着九娘的手,慢慢挺直了背脊,二房现在只有她顶着。她必须顶着。
灯笼和肩舆慢慢离了广知堂,往内宅而去。九娘抬起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七年争斗,层层叠叠,纠缠不休,终于烟消云散了。
回到广知堂上,九娘摸了摸长颈茶瓶,已经凉了。惜兰赶紧抱着茶瓶出去换水。
张子厚见九娘一双眸子如墨玉般黝黑,看不出悲喜,不知怎么想起当初他利用苏昕之死算计了苏陈两家的亲事时,九娘愤然的神情。他敛目伸手抵唇,轻轻咳了两声:“洛阳的事,都是我安排的。未曾请示过官家,还望娘子恕罪。”
九娘琢磨了片刻便领会了他言外之意,叹道:“我是那般迂腐之人么?”
“火-药库和城防图两桩案子,证据湮灭无踪。这次是我设计陷害了你二伯。”
“连我大伯都认定了是他所为。”九娘轻轻摇了摇头:“张蕊珠也曾同我六姐说过。当日城破,死伤的百姓和将士,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季甫,我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若换做我,也不能放过他。那许多死去的魂灵也不肯。如今却终究是我负了这许多生灵——”
九娘深深福了一福:“多谢季甫为六哥排忧解难。你费心了。”这件事的后手她已经明白了,只有更感激张子厚的周到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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