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平儿,收起你那可怜的怜悯心吧,人家一家人都在大手大脚一出手就是上万两银子,为一家子奔着官宦人家的愿望跑步前进时,你和凤姐儿主仆两都还在为贾府下个月月例钱犯愁,却还去担心怜悯人家,这是不是有些可笑?”
冯紫英半带揶揄的话语让平儿满脸通红,忍不住娇嗔:“爷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谁怜悯他们呢?奴婢不过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他们这会儿被戳穿了假面具可怜?那你们府里几百号小厮丫头每月为了可怜的几百铜钱而起早贪黑辛勤劳作时,人家却心安理得的坐在屋里等着那些为府里送货的商贩主动把每月成百上千两的回扣银子送到他手上,你还觉得他们可怜么?”
这话太直白而又对比鲜明了。
即便是平儿这种背着通房丫头名声的女孩子,每月月钱不过二两,一年下来不过二十四两,加上年终花红奖赏也不过就是五六十两银子,但像赖大这种每年光是府里正经八百给的月钱和花红奖赏都不下四五百两了,却还不满足,还要在府里方方面面伸手,现在翻船了,难道就值得可怜了?
那没翻船呢?
终于摇了摇头,平儿心境也平复下来,她之前的确有些可怜赖家,尤其是看着平素人人围着的老嬷嬷跪在老祖宗门前,看着赖大家的披头散发被两个粗使婆子拖着关进柴房,去东府时听得赖升被小蓉大爷在柴房里用鞭子抽得喊天叫地,她心里的确有些软了。
不过这会子听得冯紫英这么一说,心里却又慢慢回过味来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久走夜路必闯鬼,自家做得也就受得。
“行了,平儿,这事儿你也就别操心了,凤姐儿知道怎么做,有老祖宗在,还不至于让赖家没口饭吃,不过再要想像以往那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怕是不可能了,安安分分在庄子里边寻个差事做,也就差不多了。”
冯紫英盖棺定论,“这事儿我也算是凤姐儿有个交代了,她也不至于再在背后扎小人诅咒爷了吧?我也可以安安心心去永平府赴任了。”
平儿听得冯紫英这么一说,才想起冯紫英马上离京了,心里一慌,“爷,您就不去看看奶奶了?奶奶可是念想爷得紧,……”
“她这会子怕是忙着处理赖家银子和财产吧?哪里还有心思来顾这些?”冯紫英笑了起来,脸上也是似笑非笑,笑容耐人寻味,“怎么,究竟是平儿想爷了,还是凤姐儿想爷?爷这一去恐怕一年半载都未必能回来一趟呢。”
平儿脸一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扭过身去,背对着冯紫英,缓缓道:“奴婢自然是记挂着爷的,但爷有大事儿要做,奶奶也是真心记挂爷,平素里也经常提到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