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马巷胡同抱着二尤入眠的时候,冯紫英都还忍俊不禁,自己老爹还真是幽默啊,居然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也不怕自己找老娘和姨娘求证?
不过老爹此番去辽东,苏谢二位姨娘就要跟着去了,毕竟男人在那边没个女人也的确不方便。
这年头对男人,尤其是有一定身份或者说成功的男人的确宽容,娶妻纳妾养外室,外带还能去青楼潇洒,真正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京师城的粉子胡同周边,扬州城的瘦西湖,金陵的秦淮河,杭州的西湖和苏州太湖上的画舫,都是天下有名的销金窟,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而来。
见冯紫英心情很好,依偎在两侧的二尤也都絮絮叨叨地说着家中闲话。
对于女人来说,她们的中心就是围绕男人,像二尤更是如此。
尤三姐还好一些,毕竟还有一技之长,平素里依然没有放下一身武技,仍然盼望着日后能跟随冯紫英闯荡出门,体会一番江湖侠女的滋味。
而尤二姐就只能有眼前这一片天地了,成日里也就是盼着冯紫英来,加之冯紫英对宁国府印象不佳,尤二姐也是从不去宁国府,免得让情郎不高兴。
所以每一次冯紫英来,尤二姐都是格外黏,尽心伺候,也就盼望着日后入门能早日生个一男半女,也算是终生有靠了。
“娘前日里回宁国府,说姐夫现在也是帮着赦老爷在修园子,而蓉哥儿则是揽下了采买的事儿,和赖家屋里也是有了一些纷争,……”
尤三姐对贾府的里事情不怎么关心,倒是尤二姐闲来无事,喜欢从经常去宁国府的尤老娘那里听得一些消息,也算是排解孤寂。
冯紫英也能理解尤二姐的心情,平素没有时间精力,现在这等恩爱之后,自然也要耐着性子听她絮叨。
“哦,珍大哥和蓉哥儿在帮赦世伯?”冯紫英没想到这园子一动,所有人都盯上了这肥缺了。
贾珍和贾蓉有狗屁本事,还能揽着采买活儿?无外乎就是和贾赦勾搭起来,从中做些手脚,低买虚报,吃些差价,或者就是索要回扣罢了。
贾赦本来就是个见不得银子的,但是在外边也没什么门道,只能依靠贾珍贾蓉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估摸着这一万两虚头都得要被贾珍贾蓉父子吃掉六千,能落到贾赦手上有四千都不错了。
这就是荣国府没人的悲哀,像贾宝玉这等人不闻不问,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外人趴在贾府身上吸血,一座造价四五十万两的大观园,估摸着起码要被外人和伙着外人一并来作践的府里人给刮掉吞掉一二十万两银子走。
也不知道这贾宝玉被自己一顿暴风骤雨的洗礼之后有没有开窍,这几日里倒是没听见声响了,金钏儿打听到的消息也只是说贾宝玉病倒在床上,一直缩在屋里不曾出门了。
“是啊,娘回去都没见着人,成日里都在外边儿,据说和赖管家就有了一些龃龉,都闹到老太君那里去了。”尤二姐媚眼如丝,把脸贴在情郎的肩头上,樱唇似火,气如兰香,倒是把冯紫英勾得心火乱窜,险些又要提枪上马把她正法了。
在对方丰臀上狠狠拍了一记,示意对方收敛着点儿,尤二姐却是依然如故,冯紫英也只能强压住心火,“赖家在贾家也吃够了,还不满意,这园子的事儿,赦世伯好不容易才算是拿到机会,珍大哥和荣哥儿再与赦世伯联手,三个主子难道还斗不过赖家一个奴才?”
“照理说是如此,不过娘也说三位主子爷怕是没怎么做过这类事情的,赖家两兄弟却是常年在这上边花着心思的,若是被他们拿住了把柄,闹到老太君那里去了,只怕三位主子爷未必能讨得好呢。”尤二姐也是看热闹,寻着话来说。
冯紫英有些好奇,这话可不像尤二姐说的了,歪着头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见被情郎戳穿了,尤二姐墨绿的眸子一闪,“爷怎么知道不是奴家自家琢磨出来的?”
冯紫英笑了起来,手下滑一摸那一对饱满肉丘,“你的心思都长在这上边了,还能琢磨得出这等事情来?倪二说的?”
“谈不上什么功劳,早前就已经有了定论的东西,无外乎就是执行罢了,倒是缓解了朝廷当下财力的拮据,黄河河道和漕运多段都需要疏浚,财力不济,便难以启动,拖了这几年都是如一柄剑般悬在脑袋上,今年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番了,这也算是尽了我的一点儿微薄之力吧。”
冯紫英谦虚的态度在沈自征看来这就是装逼,谁不知道你提朝廷弄回来几百万两银子,成了大功臣?
京师城里都已经吵得沸沸扬扬,户部、兵部和工部之间为了这些银子也是争执不下,连内阁和皇上都调解不了。
被冯紫英的装逼恶心得,沈自征只能捏着鼻子受着,延手请这位未来姐夫入内。
“看样子君庸在家中也没有闲着啊,哦,这是这几期的《内参》?君庸也在看?”冯紫英似笑非笑。
沈自征一阵脸热。
这等《内参》原来是朝廷三品官员才能获准阅读的,但是随着发行日多,内阁也允许朝中四品官员获读了,他这几本《内参》也是从杨嗣昌那里借来的,杨嗣昌则是从其父杨鹤书房那里拿到的。
不看不行啊。
秋闱和春闱虽然在时政分析评论的分量上各有侧重,春闱更重视时政评论分析,但是在秋闱上,学子们经义水平说实话经过一二十年的苦读都实力相当,要想拉开差距不容易,多半还是要在时政分析评述上才能见出分晓。
就像后世语文考试一样,前面基础题大家实力都差不多,差距拉不开,几道阅读理解和作文题才是区分高下的,谁能在这上面取得优势,基本上就能确定胜出了。
沈自征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嗯,我自认为经义上已经有足够底蕴了,但这时政上还不好说,说是时政是考永隆五年雨来的地方实务和朝廷方略,但是都知道主要还是考去年到今年的一些朝政要务,所以还得要看一看。”
“差不多吧。”冯紫英随手拿起案桌上的《内参》,点点头,“那君庸觉得这一年来,朝廷更重视哪些方面的事务呢?”
沈自征再傻也知道这位未来姐夫这是要为自己打题了,心中也是有些激动。
这秋闱难过大家都知道,甚至比春闱更难,而秋闱的不确定性也更大,主要就体现在这时政策务评述上,一要有丰富的见识,二要有准确的判断,三要切合朝廷的心意,四才谈得上你的文才。
没有丰富的见识,你连出题的内容方向都没见过或者把握不准,你怎么答题?
所以这也是像京师和江南的这几大书院的优势所在,人家书院山长掌院都是朝廷中辞任的官员,随时都能了解到朝政变化,你一般的书院和私塾,哪里有这份资源?
准确的判断则是考验个人基本功了,但在大型书院中,你也能经常接触到各种类型的内容,老师们也能指导你做出合理应对。
切合朝廷心意这一点最重要,你不能做出的答案虽然看起来可行,却不符合朝廷的意图,也很难得到好的评价,这往往是拉开距离的关键。
要把握住第一和第三,从《内参》上来寻找目标,就是最重要的了,这也是家中有资源的学生的优势所在。
只不过现在《内参》内容也极其丰富,每月三期,包罗万象,这两年数十期,如果加上衍生的内容,一样相当繁杂。
而最能把握捕捉到朝廷要略重心所在的,只怕除了几位阁老外,就要数眼前这一位了。
沈自征虽然倨傲,但是面对秋闱中式的压力和诱惑,一样难以拒绝,更何况这一位已经就要是自己姐夫了,帮自己分析分析而已,又有什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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