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冯卿,按照你的说法,让江南海商们先带着他们的船来把辽南——登莱航线打通,朝廷可以给予他们与朝鲜和日本的贸易特权,同时让江南船商们来登莱辽南建船场,朝廷可以采取赠予土地、水师订货和银庄贷款支持,……”
这位皇帝头脑还是清醒的,冯紫英放下了心,只要对方明白其中道理,那么要说服或者达成一致意见就要简单许多了。
“回禀皇上,臣正是此意,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造船能力和我们水师舰队建成后的打仗本事,还要我们具备造船能力,哪怕船毁了沉了,我们可以再造,而打仗本事直接决定我们能不能控制朝鲜和日本的贸易,只要我们的实力足够,我们可以为此与日本再打一仗,但再打就不是在朝鲜,而是在日本自家的土地上了,日后甚至我们还可以为了大周的利益和西夷人较量,……”
永隆帝听出了弦外之音,水师舰队未来不仅仅是护送保障辽南——登莱的运输航线,日后更应该成为开拓和征服的利器,谁如果不愿意接受,大周水师舰队就可以用其自身能力来迫使对方接受。
虽然知道还有些遥远,但是永隆帝还是忍不住先要憧憬一下那种场面。
“冯卿,你给朕描绘的美好图画让朕都忍不住怦然心动了。”永隆帝悠悠地来了一句,“朕可以给你们最大的支持,但是切莫要让朕失望啊。”
冯紫英赶紧躬身而起行礼,“臣必当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嗯。”对冯紫英的激动表态永隆帝很满意,这才像一个深受皇恩而激动不已的新晋少年嘛。
先前永隆帝总觉得这个家伙表现得太过沉静老成,以至于他总是把他和张景秋、柴恪、崔景荣这些尚书侍郎们当成了同龄人,反应过来之后又很不适应。
“冯卿,那银庄一事,朕感觉你在殿上意犹未尽,说给朕听听。”
永隆帝终于把话题回到了他最关心的话题上,他感觉到冯紫英对这个银庄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开海之略,而且应该有很多想法,但叶向高和方从哲他们却不太感兴趣。
“皇上明鉴,这银庄的确是开海之略的一个关键,不仅仅是在造船这一行上,臣的意思这个银庄不会只限于这一家,也不会局限于某一行,而应当成为扶持和支持有利于大周的关键行业壮大的源泉。”
冯紫英本来想用发动机和倍增器这两个词儿来形容,但话到嘴边赶紧收回,这两个词儿真要说出来,解释都没法解释。
“哦?”永隆帝越发感兴趣,“冯卿,你细细说来。”
“臣在琢磨这北上商贾要来建船场,就算是工部将部分匠人拨付给他们,就算是朝廷无偿拨付土地给他们,但他们需要自己建工场,仍然需要自己招募一大批他自己熟悉了解的工匠技师,要么就得要从江南那边带过来,这是必不可少的,……”
要么就是无能而贪渎引发众怒,这种官员就是低能了。
在这之中前者是主要,后者比例相对较小,而且多半都是些无足挂齿之辈,比如前期的贾雨村。
更何况,真当龙禁尉是吃素的不成?
冯紫英很清楚,像自己这等家庭,老爹在外为一镇总兵,本身就是龙禁尉紧盯的目标,甚至连卜失兔和素囊台吉送给老爹和自己几匹马几袋金砂都很难瞒过龙禁尉的耳目,遑论自己家中的各项营生?
所以如果担心自己家底儿会被朝廷觉察而忧心忡忡,那真的大可不必。
看看前任首辅沈一贯,看看前任蓟辽总督李成梁,看看现在的叶向高和方从哲,哪一个不是家中良田无数,豪宅如云,美婢环绕,便是自己不好出面经营某些营生,但是家族中的各项营生又岂能少得了他们的一份?
哪怕沈一贯、李成梁这样的前任首辅阁老和宿将们很不受永隆帝的待见,但是致仕或者病故之后,家族一样不会受到清算,只要你不要再去掺和那些不该掺和的事情。
“皇上,若是连臣这个始作俑者都不肯做出一些表率,又如何能让其他人相信呢?臣还打算要在扬州好生游说那些盐商一回,让他们也能在此项事务中支持臣一回,这既是对朝廷方略的支持,未来也能为他们带来丰厚的回报,当然可能他们很难相信,更多的会认为臣是要想他们打抽丰了呢。”
冯紫英和永隆帝都笑了起来,这个时候要让那些信奉财不露白而宁肯把银子窖藏在地底下一辈子的盐商拿银子出来入股银庄,无疑是痴人说梦了,没有一些其他手段,很难让他们就范。
“呵呵,冯卿,这些扬州盐商的能耐可不小啊,他们可是能通天的啊。”永隆帝意味深长地道。
他不信冯紫英不知道这背后的东西,齐永泰和乔应甲甚至冯唐不可能连这些都还要瞒着这位已经开始在崭露头角的新星。
“臣明白,所以臣也准备去游说王公、牛公,嗯,请他们相信和支持银庄,如果有他们以及更多的人支持,臣想这桩事儿会顺利许多。”冯紫英在“更多的人”四个字儿上略微加重了语气。
“还有么?”永隆帝似乎没听出什么,但冯紫英不信。
“嗯,还有臣要去游说那帮盐商们,当然也要借一些势,除了朝廷的势外,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那边,臣也要借势。”知道瞒不过,冯紫英也没打算瞒,“林公之女和臣有缘,承蒙皇上厚爱,追封家伯父呼伦侯并赐兼祧,臣一家感激不尽,所以臣已和东昌府知府沈公之女订亲,以沈家女入冯家长房,日后子嗣延续冯氏长房,而臣欲下聘林家,以林氏女入冯氏三房,也就是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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