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冯紫英只是苦笑不语,薛蝌也有些惊异,“冯大哥,莫不是这梅煌真的有什么……?”
冯紫英摇摇头,“蝌哥儿,宝琴妹妹,梅家三公子的情形我有所耳闻,但道听途说,未必准确,而且我所了解到的多是其兄行为不检点,倒也无甚大碍,……”
宝琴掩嘴轻笑,端的是让人眼前一亮,“是么,那小妹是错怪冯大哥了,不过小妹也的确听闻到一些关于梅家之事只是并非空穴来风就好。”
被薛宝琴这一挤兑,冯紫英想了一想才道:“这样,宝琴妹妹之事为兄回京之后再做了解,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妥,定会告之。”
三人有闲话了一阵,议定后年薛蝌守孝期满便联系冯紫英,跟着冯紫英学着做事。
冯紫英也告知薛蝌,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也会安排人来联系他,先让他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
另外也让薛蝌闲暇时把那阿拉伯数字的计算方法和复式记账法好好再研究一番,争取未来能够派上用场。
待到冯紫英出门,薛蝌才沉下脸训斥自己妹妹:“妹妹今日有些失礼了,冯大哥今日登门足见其人心性性情,为何妹妹却这般咄咄逼人?”
宝琴却并不惧怕自己兄长的责怪,低垂着眼皮,一双俏眸微微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哥莫要生气,冯大哥若真是如你所说,那小妹这点儿心思怕也瞒不过他,也不会放在他的心上,男儿汉大丈夫岂会与一个妇人女子斤斤计较这些微末小事?倒是兄长的事情却要上心才是。”
薛蝌大为头疼,自己这古灵精怪的妹妹自小就心思活泛,这随着年龄增长和父亲去世无人管束,这丫头是越发如没笼头的野马一般。
“妹妹,我家不比以往了,便是大伯那边现在在京中都要仰人鼻息,我听闻母亲说大伯母前些时日来信中也是颇为高兴,说大哥现在不再像以前在金陵那般放纵了,受人管束,便是冯大哥的功劳,那京中隐隐有北地第一楼的大观楼便是大伯母家和其他几个京中子弟合股开设,现在生意兴隆,……”
薛蝌也要教训一下自己妹妹,这丫头有时候没大没小,仗着年龄小,有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哦?大哥也要受人管束,就是冯大哥么?”宝琴还是第一次听闻,晶钻般的眸子掠过一抹光芒,“没想到冯大哥还有这般能耐,居然能降伏得住大哥,那大伯父和姐姐可就放心了,不知道大伯母在信中可曾提及大哥和姐姐的婚事?要论年龄他们可都不小了。”
“那倒未曾提及。”薛蝌吸了一口气,“今日冯大哥一来,我的心思也就定了,有冯大哥的提点,未来为兄也就有了目标,……”
“哥哥,你也莫要涨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你原来不也是信心百倍么?表示没有冯大哥来,那又如何?薛家哥儿何时不如人了?”宝琴不悦地沉着脸,“再说了,冯大哥自家事情繁忙,纵然看顾你,只怕也未必有太多精力来过问你,还得要靠自己,薛家也从来不会靠别人,……”
薛蝌语气严厉,“更何况冯大哥也已经表明了态度,他和梅家没什么交情,甚至可能关系也不太好,站在他的角度,便是说什么都不妥,他这般谨慎,便是最好的态度!谨言慎行,这也是一个男人,一个翰林院修撰当有的态度!”
听得兄长声色俱厉的训斥,这一次宝琴却没有敢再犟嘴,良久才幽幽道:“哥哥莫要生气了,小妹知错了。”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薛蝌这才扭头望向窗外:”妹妹,我明白你的心思,你素来爱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知道梅家这几年里的情形让父亲母亲和你都伤了心,但是人与人不一样,冯大哥能以十六岁之龄闯出偌大名声,为人忠勇坦荡,值得信赖,这怕才是最根本的,至于才华,恐怕还要放在后边了。”
宝琴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兄长却是不知自己和京师中姐姐一直有联系的,虽然姐姐在信中从未正面提及过冯大哥,但是那女儿家心事却免不了流露出一二来。
先前在母亲那里冯大哥便说道他和贾家琏二爷一道送那林黛玉回扬州看望其父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巡盐御史林海,还在扬州呆了几日,这里边便藏匿着许多秘密。
当年就是冯大哥一并救了林黛玉和父亲他们一行,姐姐在信中也曾提及冯大哥常来贾府,见过她和林黛玉。
可在这京师城中,姐姐和林黛玉都是年龄不小了,还要专门去看望,据说和那贾家三姑娘也是十分亲密,而且他自己也说他已经定亲沈家女,却还有这等行径,分明就是一个朝秦暮楚拈花惹草的登徒子。
也是自己兄长老实,只看到冯大哥好的一面,却不知晓他的另一面,只是这等话说出来又有何意义?无外乎就是男人年少慕艾,甚至还成了风流佳话了。
冯紫英没想到自己在薛宝琴那里已经变得如此糟糕,在他看来,自己赤诚待人,替薛蝌安排好未来路径,甚至还要替薛蝌考虑何时的婚姻对象,要替薛宝琴了解那么梅家老三的品行,任重道远,可谓对得起薛家了,未曾想自己的印象却变成了一个拈花惹草的登徒子。
不过好像薛宝琴的分析判断并没有错,只不过冯紫英从来没有认为自己这等行径有违道德。
这个时代本不就是如此么?
只要你能担负你该承担的道德义务,三妻四妾本身就是为这个时代的成功者所准备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成功者的标配才对,他理所当然要为此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