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汝桢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斟酌措辞,良久才道“豪强劣绅催逼日甚,百姓委实无以为生,这揭竿而起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地方官员与这些豪强劣绅沆一气,狼狈为奸,下官也曾经屡屡查问,但是却被各方以各种理由推诿和遮瞒,”
冯紫英看着潘汝桢,淡淡地道“潘大人,你这番说辞可是要负责的啊。”
“当然。”潘汝桢昂起头,“下官既然敢在上官面前坦承,那便敢负这个责。”
“好,你继续说。”冯紫英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敢担责,那就好。
既然开了头,潘汝桢便再无顾忌,随便挑了几个州县官来点评了一番,直接指出这些人为何有恃无恐,要么阳奉阴违,要么拖延阻滞,甚至连派下去查案的衙役都有屡遭阻挠,个别的甚至被劫杀。
这一谈就是近两个时辰,冯紫英留了潘汝桢的饭,潘汝桢也没有客气,留下来好生吃了一顿安稳饭,甚至还小酌了两杯。
这
延安府遍地烽烟一来,他就一直惴惴不安,一是担心乱军势力日涨,逐渐要波及到肤施城,二是担心朝廷认为自己弹压不力,要罢自己的职。
虽说罢职之后也还有起复机会,但是他却不愿意去经历这一遭,起复也是要有资本才行,自己宦囊不丰,只怕到时候要起复还得要去借钱才行。
现在这情形无疑就是最让他满意的了,有了巡抚大人坐镇,天大的事情有他扛着,而且自己也不需要违心地去撒谎遮掩,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至于说巡抚大人如何做出处置的决断,那就是巡抚大人考量的事情了。
从巡抚居所出来,潘汝桢居然略微有些酒意了,幕僚、长随乃至亲兵都迎了上来,看潘汝桢这般情形,心中都是一宽。
“回去再说。“潘汝桢见两个幕僚都是眼巴巴地望着,摆摆手,这等外边,眼多嘴杂,稍不留意就要泄露了天机。
回到驿馆做下,长随泡上茶来,潘汝桢不慌不忙地吹了几口,等到合嘴,这才抿了一口,舒坦地道“此番来的正好,总算是放下心中一块石头了。”
“哦,东翁这般满意,可是巡抚大人对东翁印象颇佳”干瘦幕僚挑眉问道“东翁礼物可曾送出去”
“未曾。”潘汝桢摆摆手,“幸得我没送,送了兴许可能还要坏了印象,他那位汪姓幕僚先就提醒了我,让我只管去说实话,莫要遮掩或者耍其他手段,我见他气质严谨,便没敢把礼单递上,后来果然大人召见,只问延安府的具体事务,倒是一个十分上心的人。”
“真是如此”另外一个中年儒生模样的幕僚讶然问道“听说那位汪姓幕僚是东翁乡人,像是徽州人“
“嗯,歙县人,但具体情形对方却不愿深说,显然也是守规矩的,没想到这位小冯修撰年纪轻轻,但门中规矩却是谨严得紧,我听闻他为人颇为风流,在京中尽人皆知,但今日在宿处却没见有其他妇人的迹象,倒是有些意外。”潘汝桢沉吟着道“若是远道而来未曾携带,但夏之令难道就如此不懂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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