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回来了!”
整个冯府一片欢腾喧闹,下人们奔走相告,大小段氏都罕见的带着沈宜修、宝钗、宝琴、二尤以及一干丫鬟们迎候在角门内,弄得冯紫英都有些惶恐起来。
“母亲如何这般,这不是要折杀儿子么?儿子就在这京师城里,不是每日也在让瑞祥宝祥带信回来么,哪里就有这般金贵了?”
冯紫英赶紧下车给母亲和姨娘见礼,旁边沈宜修和二薛、二尤脸上也都满是关心和期待,丫头们也是激动无比,还有些雀跃。
“那可不一样,这一二十天里,你没回来,娘可是想念得紧,天天听见外边儿各种传言,那上也是语焉不详,只说顺天府衙查处通仓大案,涉案人员如何多,却不肯多说具体内容,你隔着为娘也就几里地远,却如隔千山万水见不着面,这不是让为娘心里发急么?”
段氏拉着冯紫英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自己儿子好像还真的瘦了一些,这二十天都住在那府衙里边,吃的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还要熬夜审案,日夜操劳,难免辛苦。
虽然也让瑞祥宝祥送了些吃的去,但是冯紫英却叮嘱不许府里其他人去,以免动摇军心。
“母亲何须着急?儿子端坐在府衙大堂里边,府里边上上下下数百号人,都在里边,不允许回家,儿子自然要率先垂范,这不也就是二十天的事情么,现在不就回来了?”冯紫英拉着母亲和姨娘的手,也和妻妾们用目光和神色招呼,然后一并往里走。
“紫英,怕是还么吃晚饭吧?”段氏最关心的还是儿子,只要看到儿子平安回来,心里就大定。
“嗯,还没吃呢,府衙里的饭食还真的不行,只能凑合吃个饱,就别想讲究滋味了。”冯紫英一边走,一边道:“就难为娘和姨娘还有诸位妹妹一起陪我吃顿晚饭了。”
这一顿饭一边吃一边说着,免不了也要问及这段时间成为京师城上上下下最热闹的这桩案子,已经成为四九城里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谈资。
“母亲也知道这官府里边办案其实没有那么神秘,儿子也不是三头六臂或者日端阳夜断阴的神人,还不是前期做了许多准备,这些人也是贪婪无度,作恶多端,儿子也是奉了皇命和都察院的指令查办此案罢了。”
冯紫英也没有多介绍,虽然是家中,但人多嘴杂,传出去了有害无益,他们愿意去猜测或者虚构,那也由得他们去,所以也就是半真半假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的模糊以对,弄得段氏都有些遗憾,觉得这样一桩案子自己居然不能了如指掌。
“听说那周天宝家中搜出百两一个的金元宝都有上百个?”
段氏也知道小夫妻们就别胜新婚,儿子一走二十天,妻妾们肯定甚是念想,难免也要说些夫妻话语,所以吃完饭后边离开了,只剩下一堆莺莺燕燕,这等时候自然也就不分什么长房二房,连丫鬟们也都簇拥在一旁。
真的有些对不起宝玉了,也许真的是那一日在秦可卿房间那一觉的缘故,气运便全数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嗯,那红楼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不是任由自己个挑个选?
只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许久了,为什么会在秦可卿的闺房里睡一觉才会有这样一场梦?
秦可卿居所是天香楼,一楼是她的闺房,二楼据说是秦可卿平素起居休息所在,平素也不允许旁人上去,这天香一词得名国色天香,只是这国色天香往往就意味着红颜祸水,自己为何会在这女子闺房睡一觉就有了这一场梦?
这里边难道真的还有什么特殊的意境不成?
冯紫英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现在都魂穿到这个世界,再是唯物主义者,都忍不住有些迷信起来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秦可卿身上带有某种特殊的“皇气”,和布喜娅玛拉身上笼罩的“可兴天下,可亡天下”这个咒言一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只是这两者似乎都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了,这究竟是祸是福,由不得冯紫英胡思乱想起来。
见冯紫英捏着自己的金项圈看着痴痴出神,宝钗既喜又羞,虽说这里没有外人,但是毕竟还有长房的几个,相公这般,难免会引起长房那一位的不满,有心想要提醒,但是却又觉得太露行迹,反为不美,索性就这样含胸拔背,静静地坐着。
沈宜修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却没有太在意,这等饰物,只要是大家闺秀,都多少有一些传家的,要说金饰真比不上玉饰,相公关注,恐怕还是因为这金项圈风格有些不一样吧。
果然,冯紫英观察了一阵之后才道:“宝钗这金项圈还是有些不一样,弦月形状,上边有缠枝和鸟纹,这是唐代最盛行的风格,这是中土最富强开放的时代,所以也吸纳了来自西域和海外的许多风格,可谓精品,……”
“哦?”几女都有些讶然,包括宝钗在内都还不知道自己这金项圈竟然有近千年历史了,父亲留给自己时也说时年轻时候从一胡商那里购得,只是觉得这金项圈上的话语寓意甚好,所以留作传家,没想到是唐代之物。
“嗯,应该没错。”冯紫英点点头,“这件物事倒值得好好珍藏。”
“姐姐每日都戴在身上,自然是贴身珍藏的。”宝琴笑着道:“倒是小觑了这金饰的来历呢。”
一场风波就被这样无声地化解去,几女也都又询问了一些其他,冯紫英也捡着无关紧要的噱头来说,至于具体案情自然不必提,这女人们也对案情不关心,关心的只是那些能拿出去作谈资的新奇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