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果真的如徐大人所示范的那样,那些瘠薄的岗地和山地都适合这土豆和番薯种植,那就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跟随着冯紫英离开,傅试兴奋得直搓手。
他是负责屯田的通判,对于全府上下的土地情况了如指掌,顺天府不缺地,准确的说,也不缺人,关键在于好地、肥地、熟地早就被人瓜分一空,剩下的都是些入不敷出的盐碱地、岗地、山地,种子撒下去,劳累一季,弄不好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几乎每个州县这类荒地都比比皆是,尤其是在靠西北的山区州县,和靠河的一些县份,都有着大量的岗地、山地、盐碱地、河滩地,开垦和灌溉条件都很差,要不就是土地肥力瘠薄,所以无人问津。
但现在如果有了徐光启所说的这几类作物就不一样了,土豆和番薯哪怕味道再不合口,但是它起码能填饱肚皮,起码能让人活下去,就凭这一点,就能活人无数。
而且,傅试也尝过那土豆和番薯以及玉米,仔细品味了一番。
土豆味道有些陌生,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那番薯蒸出来却是恁地香甜,只是不那么经饿,而且多吃几顿只怕人就要发腻,至于玉米,的确口感粗糙了一些,但还是那句话,能活命,这些不足都不值一提。
“没什么不可思议,这些都应该是从海外传入进来的东西,先前我也不太喜欢,但是它不以任何人的态度而改变,像浙江和福建这些山区中已经有很大的种植面积了,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理由顺天府这些州县还在那里等什么?”冯紫英语气提高了几个调门儿,“现在顺天府境内还有几万流民混杂其中,如果天时不好,北直诸府和山东、山西、河南诸省的状况不容乐观,今年会相当艰难,这些地方的官府假如赈济和管治不力,……”
冯紫英的话让傅试吃了一惊,“大人,钦天监那边有定论了?今年北地又要大旱?”
一个”又“字便道出近十年里整个北地农业收成因为天时带来的巨大影响,可以说一直是起起伏伏,而且伏的时候居多,甚至是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状况,灾年便又来了。
“秋生,你是管屯田的,好好盘算一下,咱们就从元熙三十二年开始算吧,到今年,二十年间,以北直、山东、山西和河南这北地最精华四省直来做一个比较,然后再以北直来做一个统计,不知道你算过没有,二十年间,几乎每年,不,不是几乎,是每年四省直中都起码有三个省直再遭灾,注意,我所说的遭灾不是那么一两个县的旱涝,起码都是以一个府或者五个县以上遭灾,并且产生流民都在三万人以上的灾情,……”
傅试默然不语,他虽然不太清楚山东、河南和山西那边,但是北直诸府的情况他却是知道的。
便是以当今皇上登基这八年里,北直诸府平均下来,几乎每年都有一个府以上遭灾,其中尤以旱情为重,而且几乎每年都会产生大量流民。
按照徐光启的介绍,土豆和番薯种植其实都很简单,而且对土地的不择是最重要的,产量高更是关键,冯紫英记不清楚前世中土豆和红薯亩产有多高了,但是印象中三五千斤是正常情况,当然这个时代不可能达到那么高,但是按照徐光启的说法每亩千斤是完全可以达到的。
而当下大周这边便是上好熟地产麦粟不过两百余斤,若是以一亩瘠薄的山地、岗地、沙地也能有千斤产量,便是味道差一些,那又如何?
“那通州那边……?”傅试又问了一句,“据下官了解,房大人在通州那边颇有威望,……”
“呵呵,阳初兄到通州不久就能有此评价,难得啊。”冯紫英想了一想,“也罢,通州亦可列入,不过不必考虑太多,……”
傅试这才定了心,这位府丞大人甫一上任便径直奔赴通州,虽说有苏大强夜杀案的缘故,但是房可壮也是山东人,和府丞大人宜属乡党,关系肯定不一般,尤其是苏大强一案更让二人关系迅速紧密起来,所以他要问一问通州。
回到京师城,冯紫英越发感觉到自己的直觉还真有可能要变成现实,在几个州县迅速种植土豆和番薯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而且要有效执行下去,还要依赖蓟镇这边的屯卫兵户来。
一旦漕运中断,简直不敢相信如京师城这样大一座城市会变成怎么样,所以想到这里,冯紫英便提笔给练国事写信,一定要加快榆关港和榆关港经卢龙到丰润这条道路的建设,一旦漕运中断,那么榆关港可能就会迅速成为京畿地区的最重要外运补给港口,大量物资都只能从这里登陆运往京畿。
在写完给练国事的信之后,冯紫英仍然不太放心,又提笔给薛蝌写信。
薛蝌现在主要还是在经营从登莱到榆关的船队,但是已经开始涉足江南,按照原来的估计,三到五年内,这支船队后就能覆盖江南和东番,但现在看来,这一步还要加快,甚至可以考虑先放弃江南,而要经东番到广东。
一旦江南真的出现担心的局面,那么来自两广的物资就会成为救命稻草,至于说海上是否会被阻截,冯紫英也有安排,沈有容的登莱水师舰队牢牢掌握在己方手中,就连王子腾都插不上手,这也是冯紫英的先手布置。
倒是福建水师有些麻烦,但按照沈有容的说法,福建水师这几年日渐荒懈,以登莱水师现有的战斗力,完全可以解决福建水师,当然前提是福建水师维持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