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泰和乔应甲也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很明显崔景荣和张怀昌的态度都有些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支持冯紫英去顺天府了。
他们二人一个要出任工部尚书,一个要出任兵部尚书,还是辽东人,一个希望工部节慎库能更加丰厚,作为户部国库补充,同时也能让工部有更多的支出余地;一个则期待永平府的军工产业能够迎来大发展,将原来一直依赖于南方的火铳、大炮制造转移到永平府,这样不但能带动北方军工产业发展,而且关键是能够就近向九边提供这些大炮和火铳,能极大改善九边防御能力,还能节省大量运输成本。
孙居相和韩爌也是沉吟不语。
山陕商人是北地士绅的最重要的支持者,他们两人都是山西士人,自然明白这些家乡商人的力量,晋商乐善好施,也勤于助学,帮助士人读书求学,同时也愿意协助官府赈济地方,但是晋商的钱银哪里来?还不是靠这些营生赚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这样好一个机遇,肯定是不希望中间还有什么波折,而更愿意与一个发起者并且已经取得了很好效果的合作者一直持续下去。
初一觉得听起来冯紫英所言似乎并不难,但是在座众人都是在州府干过的,清楚真正涉及到具体的事务没那么简单,尤其是像发展开矿、冶铁、制铁和建材、海运这些行业,还要涉及到与地方士绅打交道,修路建桥,哪一样都不是简单事儿,不仅仅要有决心魄力,更要有计划、手腕和人脉,否则这些地方上认为自身利益受损的士绅分分钟教你做人。
若是换了人,事情不顺,只怕这些商人们便不会答应,影响双方关系,而且若是换了别的人,还做成了,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只怕冯紫英内心也会有怨恚之情了。
“紫英,你果真有这么大的把握能让永平府一两年里有如此大的变化?”齐永泰也有些动摇了,毕竟永平府如果真的能够做成北地一个典范,对于整个北地与江南的隐性较量也是一个提振,太难得了。
“回禀齐师,弟子有此把握。”冯紫英很沉静地点点头:“当下迁安和卢龙的矿山开采和冶铁高炉都已经建好,滦州这边也已经依葫芦画瓢开始建设,都比较简单了,后期要进行扩建都是一样,成本和效率都能够大幅度得到提升,现在唯一限制的就是熟练的工匠,弟子已经和庄记那边说好,希望庄记在安排数百名工匠北上,这样一来效率能够大幅度提升。”
冯紫英的表态让在座众人都有些纠结了,但王永光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乘风,顺天府的地位不是永平府能比拟的,而且现在吴道南成日吟诗作赋和参加这些文会诗会,分明就是要在未来几位可能身登大宝之位的皇子面前拉近关系,打好基础,但我们朝中恰恰却这样一个人物,紫英若是能来,年龄和这些皇子们接近,肯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否则他们也不会多次邀请紫英,而且吴道南和梅之烨的无能,正好可以显出紫英的能力,这让紫英既不需要入朝,却又能随时保持一定的影响力,还能随时以备顾问,可谓一举两得,我以为其重要性要比他在永平更有意义。”
孙居相的理由和建议又让崔景荣和张怀昌态度重新改变。
尤其是崔景荣,他很清楚遵化和密云如果按照永平府的模式来推动,那么没准儿能让顺天府的发展势头重新起来,遵化、密云的铁矿同样丰富,而且更有许多永平府不具备的优势,同样能让工部节慎库丰收多一个渠道。
而张怀昌作为未来的兵部尚书,他也很清楚京畿如果不稳肯定会对宣府、蓟镇和辽东三镇的防御带来影响,一个稳定的顺天府对于三镇来说都尤为重要的。
乔应甲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没有作声的齐永泰,最后觉得还是需要听一听冯紫英的意见:“紫英,伯辅所言亦有道理,永平府固然不宜轻动,但是顺天府对于我们来说更为重要,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若是换了别人来接手顺天府丞,恐怕我们这边也要受到很大影响,你考虑过没有?”
孙居相的意见同样对冯紫英也是一个提醒,而且感受到这么多人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冯紫英也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不仅仅只关系到自身一个人,而是涉及到整个北地士人的利益。
不能只单单看到永平府快速发展带来的好处,同样也需要看到如果自己接受顺天府丞在吴道南这个府尹不怎么过问实务的情形下,掌握住顺天府的实权会带来多么大的益处。
忍不住搓了搓双颊,这桩事儿冯紫英觉得自己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永平府对于自己未来勾勒的发展版图太重要了,它不但要成为辽东最重要的后勤保障中心,支撑起老爹在辽东的军事控制,同时还会成为自己一个最完美的试验田,一个煤铁、建材、军工乃至在推广新型农作物的试验田,冯紫英虽然因为时间原因没有亲自去拜会徐光启,但是也通过书信和对方联系上了,而且对方也很愿意寻找一个可供大规模推广的试验地。
冯紫英同样清楚现在自己和眼前这个群体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他们好,自己才会获得更大的支持,自己在永平府索取的成功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有他们在各方面的或明或暗的支持,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需要和他们保持一致,如何平衡这其中的利弊,就需要有一个周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