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京营三屯营之败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韩奇的叔父韩尚瑜虽然得以逃脱,但是事后朝廷也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韩奇老爹韩尚瑾现在还是西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
冯紫英随手再一番,果然,韩奇的帖子也在下边儿。
冯紫英摇摇头,论理韩奇要见自己其实用不着这么客套,但送帖子来也就意味着肯定有麻烦事儿,而且多半是其叔父的事情,问题是这种事情轮得到自己插手过问么?
真以为自己率领永平民壮在迁安打赢了一仗,博得了皇上的赞誉,自己就还能插手日后处置京营这帮将士的事儿呢?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或者韩家打听到了自己参与了赎回京营将士谈判事宜,所以就觉得自己能插得上话了?
自己和内喀尔喀人的谈判虽然很隐秘,但是在京中也很难保密,被人刺探到也很正常,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看了看桌案上如此多的拜帖,粗略数了数,起码有三四十份,冯紫英觉得自己受追捧程度好像都能赶上京中内阁大佬或者六部要员们了,哪怕只是暂时的。
“相公,那这些拜帖……?”沈宜修歪着头问了一句,“如果相公明后日就要回永平的话,需要不需要选择一些重要的出来见一见?”
冯紫英想了想,摇摇头:“怕来不及了,而且见了这个不见那个,也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还有,有些人虽然我愿意见,但是却不适合见。”
沈宜修眨了眨眼睛,大略明白丈夫现在身份有些敏感,的确不适合见外客。
“所以相公去见荣国府见两位妹妹,应该没问题吧?”沈宜修有些调皮的挽着丈夫的手,巧笑嫣然。
冯紫英一怔,笑了起来,爱怜的敲了妻子额头一下,“顽皮!不是你让我去一趟么?”
“难道妾身不提醒相公,相公就会忘记了么?那妾身可真替薛家妹妹和林家妹妹打抱不平了。”
沈宜修很难得如此俏皮活泼,或许是长时间怀孕沉闷太久,又或者是丈夫的突然回来带来的惊喜,所以让她的心情格外美好,甚至忽略了两个“妯娌”的潜在挑战性。
冯紫英啼笑皆非,“宛君,你这是怎么了?不拈酸吃醋,反倒是要和她们结成统一战线了么?”
“相公小觑妾身了吧?”沈宜修抿了抿嘴,“其实妾身挺能理解薛家妹妹和林家妹妹的,都是女人,命运都是和丈夫系于一体,她们其实都更早认识相公,甚至可以说更有渊源,但是妾身却抢了先,论理似乎妾身是该有些歉疚的,……”
“不,宛君,你这么说不对,只能说我们更有缘分,为夫和宝妹妹、林妹妹当然也有缘分,但我们更早成为夫妻,只能说明我们更有缘分,不是么?论理,咱们认识也不算晚,大护国寺那一面,风拂遮帘,我便一眼看到了宛君,明眸善睐,俏靥如画,……”
“知道,知道,小弟知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嘛,战争都是残酷的,每一场胜利背后都是无数白骨累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但是冯大哥,你毕竟指挥了这场战争,打赢了蒙古人,可是这帮蒙古人却把我们京师百姓倚为靠山的京营给打得落花流水,环哥儿说京营几万人被蒙古人俘虏了,可有此事?”
几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宝玉的态度的确比以往机会都要热切兴奋许多,一边和冯紫英说着话,一边也是眉飞色舞的以手势来加强语气,反倒是贾环和贾兰要显得安静许多。
听得宝玉一连串的古诗来形容自己,冯紫英也觉得好笑,这家伙看来这大半年来写传奇话本是写出了感觉来了?还把诗词歌赋也要用上了?
京营被俘虏数万人的消息看来也在京师城里传开了,想想也差不多了,遮遮掩掩这么久,现在连赎金都谈得差不多了,要想隐瞒也隐瞒不下去了,《每日新闻》刊载的消息没有提被俘多少的内容,但是还是隐隐约约提及了京营大军的溃败,嗯,难免就会让人联想到被俘将士的情况。
“的确有此事。”冯紫英简单地点了点头,“不过朝廷正在和蒙古人谈判,争取把京营将士赎回来。”
贾宝玉忍不住扼腕,一脸激愤,“这帮京营将士,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却未曾想到居然如此无能,……”
虽然很赞同贾宝玉的观点,但是冯紫英表面上还得要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宝玉,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不是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蒙古人也非弱者,京营败了一场,未必就是坏事。”
“可是冯大哥,你却能打赢蒙古人,那帮京营&……”
宝玉话音未落,一直很安静的贾环忍不住了,“宝二哥,那些酒囊饭袋能和冯大哥比么?冯大哥家学渊源,天纵奇才,有名帅风采,……”
这要听贾环这彩虹屁吹嘘下去,冯紫英都有些受不了了,赶紧打断:“环哥儿,我是文臣,可不是武将,具体指挥打仗可另有其人,我作为永平府同知,不过是做好了打仗之前一切能够帮我们取胜的准备工作罢了。”
“可是,若没有你运筹帷幄,迁安一战焉能取得如此大胜?我可是听书院里同学说了,迁安之战蒙古人死伤遍野,惨不忍睹,……”贾环却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