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建州女真那边已经明确复信了,九月中下旬之际,蒙古人和他们都会动手。”矮壮皮甲汉子沉声道:“他们希望得到我们起事的准信。”
“他们都不给我们一个准确时间,凭什么要我们给他们准确时间?”白衫青年手里玩弄着折扇,不屑一顾地道:“他们还不是想借我们拖住大周,好让他们得尝所愿,到时候他们往边墙外一退,屁事儿没有,可我们呢?往哪里退?就缩在在这海龙囤里?那么多人不吃不喝了?”
听得自己三子反驳自己兄弟,杨应龙,,没错,雄壮披发男子就是自诩半朝天子的杨应龙,杨应龙有些不悦。
矮壮裹甲汉子是他弟弟杨兆龙。
站在这里的一群人就是整个杨氏一族的核心,杨应龙、杨兆龙两兄弟,杨应龙三个儿子,杨朝栋,杨可栋,杨惟栋,另外那名青衫灰巾士人,则是杨应龙的头号智囊策士孙时泰。
“时泰,你以为呢?”
“大人,建州女真如此谨慎倒也在情理之中,大家都知道他们会在秋季南下,大周肯定也会有许多探子斥候在草原上,其实要判断出蒙古人南下的大致时间并不难,毕竟兵马集结,粮草筹集,这些都瞒不了大周的眼线,但是具体到哪一天,甚至几天之内,那就不好判断了,所以蒙古人肯定不会明确告诉别人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而且以现在他们的规模,他们肯定是兵分几路南下,哪一路早一些,哪一路晚一些,也说不清楚,……”
孙时泰的判断很中肯,“再说了,他们的南下时间和我们关系不大,只要确定他们会南下就足够了,蒙古人不重要,顶多给大周带来一时风雨,关键还是建州女真,……”
“可是蒙古人表现出来的实力远胜于建州女真啊。”三十出头的青年,也是杨应龙长子的杨朝栋忍不住道:“十二万大军,超过建州女真兵马一倍有多,说不定他们还能重演前明瓦剌大军包围京师城的故事呢,……”
“大公子,重演又如何?也先还不是在于谦面前半点没讨到好?”孙时泰摇头,“我说了,北元已逝,蒙古人要入主中原永无可能了,……”
“为什么?”杨可栋接上话。
“因为时代变了。”孙时泰看了一眼从京师城中逃回来这位二公子,他和这位二公子不熟,而且这位二公子也沉默寡言,鲜有发表意见。
“铁木真一统蒙古诸部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瓦剌是林中百姓,鞑靼是草原子民,而且还各自为政,为证明自己才是黄金一脉而争斗不休,如果都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嫡传正宗而拼杀,其实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辉煌早就结束了,铁木真不是因为他是草原上最尊贵的血脉才变成了成吉思汗,而是因为他用自己的武力和实力证明了成吉思汗这个名字当之无愧只能归于他铁木真,……”
孙时泰的总结让杨应龙和其他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孙先生的之意是什么呢?”还是杨可栋发话,这一次他很活跃,与寻常截然不同,“努尔哈赤要拿下辽东,我们姑且不讨论他成不成,即便是要成功,只怕没有十年八年也不可能吧,但我们杨氏播州,能够抗衡得住大周十年的清剿?”
杨可栋的质疑也在孙时泰的预料之中,以播州这点儿实力,要想抗衡大周显然不可能,别说十年,三年都够呛,哪怕前期做了很多准备,但和大周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不值一提。
“建州女真要想十年内拿下辽东,我估计做不到,十五年到二十年,成功几率比较大。”孙时泰实事求是,“如果他能迅速收服东蒙古,这个进度也许能快一些,但无论如何不会低于十年,至于我们播州,如果硬扛大周,肯定是以卵击石,但是二公子,您要看到,这边可不仅仅是我们播州,贵州的水西,那边的永宁,还有诸多土司其实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不是一家在战斗,无数人都希望我们能获胜,……”
“这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不过是希望我们能替他们火中取栗,但他们却不肯加入进来。”杨可栋仍然坚持:“可我们能坚持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两年?大周的登莱军已经来了湖广,原来兵部职方司的员外郎耿如杞出任重庆府同知,这明显就是针对我们播州而来,我们却还在这里坐而论道,却提不出如何来应对,孙先生这番话更像是安慰我等啊,……”
杨应龙皱起眉头。
次子不客气他清楚原因,杨可栋一直不太看好此番和大周的冲突,也不认为女真和蒙古人就真正能给大周带来多大的威胁和牵制,认为只要大周倾力一击,播州根本抵挡不住大周的进攻,只会沦为建州女真和蒙古人的垫脚石。
“可栋,怎么和孙先生说话的?”杨应龙怒叱道。
“父亲,我说话可能直了一些,但是却是为咱们播州好,播州杨氏传承千年,却不能到我们这一辈的恣意妄为而毁了,……”杨可栋毫不客气地道。
他在京师城呆了那么多年,对大周的底蕴看得太清楚了,虽然他也看到了大周内部各种滋生的弊端和问题,但是他一直坚持无论如何大周都不是区区一个播州杨氏可以挑战的,哪怕是加上蒙古人和女真人也不行,除非大周内部自己乱了。
“大胆,放肆!”杨应龙暴怒,“你在京师呆了几年,我还以为能长点儿见识,没想到却是被吓破了胆,播州杨家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懦弱胆怯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