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端起酒碗,和许悠碰了下,一饮而尽:“那敢情好,人来人往这么多年,都是我送人走,人送我走的还没见过。”
“这不屁话,见过你还能坐这儿?”
“呵呵……”
……
————
青石巷外,状元街上。
随着暮鼓声响起,满城宵禁,繁华街面上已经没了行人。
巷口处,许不令身着白袍站姿笔直,眺望着酒铺里的两道身影。
身后,王府幕僚和闻讯而来朝堂大员,站在街道旁等待。
长安城的君主,还是皇城中年仅九岁的宋玲,但所有人都知道,随着肃王许悠和紧随其后七万西凉军到了关中,以后的长安,能言出法随的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老萧杵着拐杖,站在许不令的跟前,摇头道:
“小王爷,感觉这长安城,没咱们俩以前待这里的时候有意思了,方才去后街,想说书却没个听书的,这咋待得下去。”
许不令转眼看向空旷无人的长街,想了想,抬起手招了招。
已经官拜京兆尹的公孙明,上前躬身一礼:
“世子有何吩咐?”
“宵禁解了吧,老这么封着也不是个事儿。”
“诺。”
公孙明连忙点头,跑下去传令。
老萧呵呵笑了声,看向巷子深处:“其实王爷真不想来这伤心地。当年在长安,身边有狐朋狗友,眼前有如花美眷,一转眼回来,就只剩下个碎嘴的糟老头,一般人真受不了。”
“没人想来,不来得死。”
老萧一声轻叹:“是啊。不过想在这里站稳也不容易;北齐那边得了消息,天天在边军那边叫嚣‘许家篡国扰乱军心’,魏王也在说这个,说伪造了遗诏自立为帝,昭告天下百姓反许家。听说南越那边发现中原大乱,魏王把兵力抽走,也在暗中酝酿。天下分成四块,不快点拼起来,老百姓就得放下锄头提刀子了……”
两人闲谈间,酒肆里一壶酒见底。
满头白发的肃王许悠,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长街上等待的诸多人影,齐齐俯首:
“参见肃王殿下。”
肃王许悠的神色,比方才好了几分,牵着马走出巷子口,抬手道:
“都回去吧,在这里走了好几年,丢不了。”
准备过来攀交情的诸多官吏,闻声也不好多客套,躬身一礼后,便相继离去。
许悠牵着马,沿着状元街走向坊门,护卫和幕僚远远跟随,只留父子二人独处。
许不令走在身侧,犹豫了下,开口道:
“宋暨传位魏王,不杀难以制止……”
许悠不太想听这个,摇头道:“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对我动手那天起,便已经不把他当兄弟了。”
许不令见此,也不再多言。
许悠刚刚来到长安,对以后要涉及的事务没有半点兴趣,只是在状元街上走走看看,说着当年的往事:
“……我和你娘,就是在迎春楼外面遇上的,当时刚……刚喝了点酒,出门就瞧见你娘骑马经过,瞧见我玉树临风的,就多看了几眼……”
许不令回忆了下,微微蹙眉:
“嗯……孙掌柜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那老不死和我有过节,当年一坐一天翻不了台,他少挣银子,一直瞧我不顺眼,所以他的话信不得。若是我真如他说的那般不堪,你娘岂会看上我?”
“那倒也是。”
许悠闲聊了片刻,直至走出了坊门,看到了极远处的巍峨皇城,才顿住脚步,轻声道:
“老孙别的话尽是瞎扯,但有句话说得对,得珍惜眼前人。不然,就得变得我和宋暨一样,身边啥都有,就是没个闲时陪着喝酒唠嗑的人,我估摸着,宋暨一个人坐在酒铺的时候,也挺后悔的。”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我一直都珍惜,除了眼前人,其他的也不在乎。”
许悠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些,不过你这珍惜的人有点多,以后得注意下。你娘一个都差点把我折腾死,你这十来个,要是闹起来,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许不令脸色平静:“能者多劳嘛。”
啪——
跟在后面的诸多护卫,正满怀憧憬地看着前方的父子情深。
不曾想刚刚还语重心长的肃王,不知听到了什么,抬手就是一巴掌,削在了小王爷后脑勺上……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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