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骑马了么?”施浩然这些日子在驼峰上呆得着实烦闷。
“不行,骑马可能会使伤口崩开,还得再忍一阵子。”
施浩然郁闷地长吐口气:“我迟早被骆驼颠出病来。”
子青笑了笑,低首收拾好医包,再去阿曼那边给他换药。
阿曼静静地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却又不是在睡觉,双目望着漫天星斗,正看得入神。
手背覆上他的额头,仍旧是微微烫手,子青暗自颦眉,他低烧已经持续了许久,始终不退,刚要缩回手,却被阿曼一把按住。
“青儿!”
“嗯。”
“若是不打仗,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过。”
子青抽回手来,开始准备给他换药,慢慢一圈一圈把渗着药汁脓血的布条解下来。
“我们一块儿去个没人的地方,好不好?有湖水的地方……”阿曼胳膊由着她摆弄,双目仍望着星空,无限向往道。
“你不想见人?”
阿曼咧嘴一笑:“嗯,除了你。”
子青已把旧布条解下,重新替他清洗伤口,道:“以前有一阵子,我也不愿见人,就一个人躲在山里。”
“你吃什么?”疼痛潮涌般袭来,阿曼微皱起眉头,仍兴致盎然地问子青。
“野菜,有时候也打些野物。”子青手上不停,想尽量减短他的疼痛,口中仍旧闲扯着,“冬天的时候最难熬,找不到东西吃,又实在冷得很。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兔子,雪太厚,追的时候没留神,把腿给摔断了,差点就死在山里头,幸而有人路过救了我。”她已经开始给伤口上药。
“幸而……”阿曼叹息道,“下回还是让我来抓兔子吧!”
虽是低烧,可像这般熬了一整日,总觉得他烧得有些昏沉沉的,子青复将伤口包扎妥当,取薄毯将他盖好,温言道:“你且睡会儿,待药好了再起来喝。”
“嗯。”
子青挪到他另一旁,仍是寻到他另一条胳膊与伤口对应的痛点,用力指压。因用力过度,手腕处的伤口传来一阵抽痛,她微皱了眉头,没松劲。
“青儿……”阿曼已合拢双目,含含糊糊唤她道。
“嗯?”
“你……要再想一想……”
子青没听明白:“想什么?”
他用楼兰语低喃了一句,她听不懂,再欲问时便见他已经浅浅睡去。
归程他们并没有循原路回去,而是穿过大漠之后,绕过祁连山,至胭脂山,过乌鞘岭,返回陇西。这一路,水草丰足,牛羊成群,匈奴右贤王的几个部落都在其间。
换过几日霍去病所给的药,加上子青与缔素轮番指压,阿曼的伤痊愈得很快,虽然还骑在骆驼上,却常与子青说说笑笑。倒是子青手腕上的伤,因她照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伤口迸开数次,反反复复,竟还未完全愈合。
这日行至黄昏,远远便看见前面有个匈奴部落,霍去病不愿与匈奴人过近接触,遂不欲再前行,命原地宿营。
众人正忙着卸货,站哨的人便看见了匈奴部落那里有一人骑马匆匆往这边过来,来意不明,忙告知霍去病。
待那人到了眼前,众人方看清是个年轻人,与寻常匈奴人不甚相同,面上竟有几分汉人的书卷气,遂都松了戒备之心。那年轻人满面焦切,下马来便循汉人礼节深鞠一躬,才问道:“在下冒昧相求,族内有婴孩高烧不退三日,恐有性命之危,不知此间是否有医工,可否相救?”
子青把手中货物放下,直起身子,答道:“我是!”
年轻人闻言一喜,朝她这边望过来,正看见子青身旁的阿曼,骤然呆在当地,定定望着他。
阿曼不避不躲,目光冷静自持,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