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先倒抽了口冷气,被子青用眼神制止。她低首嗅了嗅伤处的气味,微松口气道:“这是狼粪毒,匈奴人常用,幸而解毒的草药随军就有。”
露在肌肤外头的箭柄只有一小截,且不知道箭镞是否有带倒钩,子青不敢贸然拔箭,只能用保守的法子,先把伤口附近的肌肉割开一点,看清箭镞,方才能知道该如何救治。
贴身匕首在火上烤过,她示意赵破奴与阿曼按住将军,镇定心神,一刀划下,大量的血奔涌而出。
霍去病身子微微一震,面上仍毫无表情,甚至未曾睁开眼睛。
待看清箭镞,子青眉头深颦,深觉射箭之人过于歹毒,箭镞不仅带倒钩,还涂上□□,实在阴狠。
能使得上劲的箭柄实在太短,加上倒钩,子青只能边用匕首挖边取出,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此箭完全取出。这短短一炷香功夫,对于她来说,却是无比漫长,汗透重衫,她甚至不敢去看将军的脸色。
其间,除了眉头紧锁,霍去病始终未吭过一声。
将箭取出后,还须将毒血吸出,子青毫不考虑便要凑上前去,被阿曼按住肩膀。
“你歇会,我来吧。”
他不分由说将子青拽到旁边,自己俯首到伤口上,吸吮出一口黑血,随即吐到旁边,如此反复多次,直到吸出的血呈现出鲜红色,方才停下。
赵破奴静静端上一碗清水,请他漱口,眼中满是感激之意,再无昔日芥蒂。
阿曼微微一笑,接过水漱净,然后朝子青道:“我去煎药。”
“嗯。”
在伤口上洒上外敷的箭创药,子青再取过干净的布条一圈一圈绕着包扎好将军的伤口。直至此时,霍去病方才开口,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替我着甲,我要巡营。”
“将军!不可……”赵破奴急道,“您的身体撑不住的,我来替您巡营。”
霍去病压根不理他,缓缓睁开双目,看着眼前的子青,复道:“替我着甲。”
四目相对,无须多言,子青对于将军的心思再了解不过。周遭定然还有匈奴哨探,将军须得做出神采奕奕的样子,方才能免去被匈奴反扑的隐患。
“诺。”她道。
赵破奴重重地叹气。
子青替他将绛红衣袍披上,穿袖系带,然后赵破奴架着他站起身来,再将铠甲套上。
铠甲颇沉,她低首去系铠甲上的皮绳,能感觉到霍去病无力地半靠在她身上,他的喘息就在耳边……
不用去看,她知道伤口定然又渗出血来,撕裂的疼痛折磨着这具已然极为虚弱的躯体。他始终硬撑着,可却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将军更让人心疼。
一滴泪水不争气地滴落,子青紧紧咬住嘴唇,迅速用衣袖抹去。
霍去病似有所感,侧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红着眼圈,眼中微光粼粼。
“傻小子,我没死你哭什么。”他好笑地轻声挪揄道。
这话引得赵破奴也勾着头来看子青,不满道:“我就说你还是个娃娃,这会儿哭什么!”
“……卑职知错。”
子青低低道,皮绳在纤细手指系着,不知怎么,原该熟捻的动作却比寻常笨拙了许多。
霍去病的手缓缓覆上她的,语气无奈而包容。
“放心吧,这点伤不在话下,我还撑得住。”
整装妥当,端正发冠,霍去病推开他们,在二人担忧的目光下,身子微晃了晃,随即站稳,缓步行出帐外。
只愣神一瞬,子青疾步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