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唱完,狐大仙就开始叫,它就那样吱啦吱啦地叫,那叫声,又尖又细,叫声中,带着恐惧和怨毒,很快,就有暗黄色的血从它的尖嘴里,和闪着红光的倒三角眼里往外流,那血越流越多,狐大仙的叫声也越来越虚弱。
没多久,它就在墙角,化成了一摊浓,只剩下那灰白色的皮毛,像张树叶一样,漂浮在浓水上。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那个环绕着路土多年的噩梦,终于在碟仙现身后,彻底地消散了,躺在地板上,看着墙角狐大仙留下的残骸,路土开始笑,他忍不住,他憋了太久了。
他的笑声,刚开始还很小,很虚弱,后来,就越来越大,越来越爽朗起来。
窗外,阴云开始散去,街道上汽车,人们的说话声,模糊着传到了二十三楼,传到了屋子里,屋子里一下就有了生气,阳光,就好比久违了的老朋友,在客厅,在整个屋子里驻留了下来。
她还站在那,背对着他,她听着他的笑声,阳光透过了她的身子,撒到了路土的脸上。
她散到腰间的头发上,还有漆黑色的墨,在不停滴往地板上滴。
滴答,滴答!
路土笑够了,他正准备站起来,离开这里,想了想,他就停顿了下,他看着她的背影,他说:“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你说,你这次想要什么,无论如何,我都帮你得到!”
“郎呀,是真的?”她问,她的声音依旧阴柔,婉转,她还站在墙角,她还是背对着他。
“真的!你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路土说,他想看看她,无论如何,无论她是什么,他都要看,他要看到救自己命,这么多年,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她的脸。
她身子抖了一下,她开始动了,她那裹在黑衣服里,那芊芊细腰先扭,然后她的头,她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她的动作,美丽而致命。
终于,她把她的整个脸,都展现在了他面前。
在看到她脸的一瞬间,他的双眼,他那布满了血丝,暴露在空气下的双眼里,瞳孔开始剧烈地收缩。
“负心郎呀,奴家要的正是,你那对眼睛呀!”她说,她的脸对着他,她看着她说,声音阴柔,幽暗,就像一首忧伤的歌。
有一滴漆黑的墨,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
我想把烟掐了,可面前的烟灰缸里,密密麻麻塞满了白色,黄色的烟头,看着它们,我就想起了路土口中的狐大仙,那满天飞舞着的,白色的,黄色的毛。
想到这些,我心情有点阴暗,就把手里剩下的半截烟仍在了地板上,又伸脚去踩了踩,然后我把目光抬起来,去看桌对面那个戴墨镜,穿中山装,一头短发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我对面,他面前放了杯水,可从头到尾,他连一下都没碰过那水,我看不到,也猜不出他那对藏在墨镜下的眼神,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深邃的,永远解不开的迷。
“后来呢?那个碟仙……”我眯着眼,盯着路土的墨镜。
我还没问完,就被他打断了。
“后来的事,我不想说,你也别问了。”他知道我想问什么,他不想说,他那拒绝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激动,我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藏很深的恐惧。
“那你现在……还给人算命么?”
“不算!我早就不干了!我赚的钱,已经够这辈子花了。”
“给我算都不行?”现在,我也有些激动了,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从小到大,我还没经历过一次算命。
现在,有幸听完了路土的传奇经历,我要把它们原封不动地写成故事,只是在写之前,我心里突发奇想,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让大师给我算一卦?
“你想算?”路土问道,他的声音,依旧和刚见面时一样,低沉,阴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着,他把手伸进怀里,伸进了他中山装的口袋里,当着我的面,摸索着,摸了半天,才取出来一个灰扑扑的,满是裂纹的小碟子。
屋子里,突然吹进来了一道冷风。
他把那碟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后,就问我:
“你要找我算命?可以!只不过……它要的东西,你替我给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