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第二天卯时三刻,太阳又缓缓从海面上升了起來,将万道金光照进了胶州城内。在忐忑不安中渡过了一夜百姓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该怎么办。纷纷壮起胆子,从门缝、窗子缝和临街的高墙后,朝外边乱瞄,观望“风向”。然而,当他们第一眼看到街道上的淮安将士,身体顿时就是一僵。
静谧的街道两旁,每隔着二十几步远,就有两名淮安军士兵在那里执勤。一个紧握兵器,像根木头桩子般一动不动。另外一个,则和衣而卧,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他们就在秋风中,守护了大半夜…他们一直这样轮流站岗,轮流休息,片刻也沒有疏忽…他们背后就是一栋栋整齐的民房,砸开门进去,就能借到被褥,甚至可以直接躺在主人的房间为所欲为。但是,他们却对身后的家家户户碰都沒碰一下,并且故意和临近的院门,保持了数尺远的距离。
“这,这,这是仁义之师呐…”有读过书的宿老,在门背后失声大叫。然后发了疯拔下了门闩,从里边将院门奋力拉开。冲到街道上,弯腰扯住正在睡觉者的胳膊,“进屋,进屋去睡。老婆子,赶紧烧姜汤给他们暖暖身子…”
“进屋,进屋睡。军爷,我们昨夜,昨夜睡得太沉,沒,沒听见你们在外头…”
“这,这,你们,你们怎么不敲门呢?敲一下门,好歹也有个遮风的地方啊…”
......
很快,大部门临街的院门,就被主人自己打开了,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哆哆嗦嗦走出來。从地上扯起和衣而卧的年轻将士,不由分说往自己家里头拉。
老百姓见识短,分不清谁是官兵,谁是贼军。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掠”的好汉,肯定是岳家军那样的仁义之师。而这种仁义之师,大伙以前却只是从平话里听说过,从未曾亲眼见到。今天突然发现他们就在自家门外站了大半夜,怎么可能不为之感动?
然而,那些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年青后生们,却果断地拒绝了大伙的好意。纷纷挣脱拉过來的手臂,红着脸拼命往同伴身边退,“阿伯,阿婆,不能,我们不能进门…”
“大哥,谢谢了,真的谢谢了。我们这是双岗,沒上边的命令,谁都不能擅自离开…”
“我们有纪律,有纪律。我们是,我们革命军,我们这边管得严,跟别人家不一样…”
“老乡,别客气了。我们是革命军,革命军,我们和别人真的不一样…”
.....
一个个操着异乡风味的陌生口音,听在当地人耳朵里,却无比的亲切。胶州城内的小门小户,瞬间就彻底放了心,再也不怕坐在家中祸从天降。而那些原本准备花钱免灾的中等人家,见淮安军的纪律如此严明,也都觉得肚子里头立刻踏实了许多。只有几个背景雄厚,见多识广的商行掌柜,感觉与众人恰恰相反。望着街道上那一张张害羞的面孔,一整宿未曾合拢的眼睛,愈发显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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