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留在现场之人所剩无几,但描述的事实却是大同小异。
崔炯犹不满意,问其中一人道:“你口中所言的脚夫现在何处?”
那人道:“多半是回家了。那人下水弄湿了衣裳,冷得直打哆嗦。”
“正是正是。我可作证。”陶墨的脑袋从那人的身后探出来。
崔炯被吓了一跳,道:“大人,此事……交给下官即可。”
“我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要……”陶墨话音未落,就听顾小甲在街那头喊他。
崔炯看到心目中温吞如乌龟的陶墨一下子变身小白兔,一蹦一跳地冲到街对面。
“你,你们?来了?”陶墨有些语无伦次。一天之内两番遭遇顾射,又岂是幸运两次可以形容。
顾小甲朝差役簇拥的方向努了努嘴巴,“死人了?”
“是蔡丰源。”陶墨神情黯然。
顾小甲好奇道:“蔡丰源是谁?”
陶墨道:“是佟姑娘的心上人。”
顾小甲想了想,道:“啊!是不是从佟府跑出来的那个?”
陶墨点头。
“他怎么死的?”顾小甲问道。
陶墨道:“投塘自尽。”
顾小甲吃惊道:“殉情?”他没想到竟然真有如此生死相随的事。
“上车。”顾射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
“稍等。”陶墨跑回尸体边,向崔炯告罪一声,便立刻跑了回来。
顾小甲在他爬上马车的刹那,猛然想起一事,拽着他的裤脚道:“等等,你可曾碰触过尸体?”
陶墨回头看着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
“不许上车碰我家公子!”顾小甲想将他拉下来。
陶墨刚想配合,就感到肩头被一柄扇子轻轻按住。顾射淡淡道:“无妨。”
“但是……”顾小甲还待说什么,但顾射冷冷道:“驾车。”
顾小甲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陶墨爬上了车。
陶墨上车之后,也不安稳。不但拼命将身体缩成一团,而且还要小心,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触到车厢内壁。
“喝茶。”顾射倒茶。
陶墨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死的可是蔡丰源?”顾射问。
陶墨眼中因顾射贴心大的举动而明亮起来的眼眸又黯淡下来,“正是。”明明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不想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一具不识人间爱恨的尸体。
顾射突然冒出一句,“他也是得偿所愿。”
陶墨道:“但佟姑娘若是地下有知,一定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而非追随她而去。”
顾射道:“他纵然活着,也将活在自己的懊悔之中。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死百了,以求解脱。”
“话不可如此说。”陶墨难得反驳他道,“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顾射见他说得满面感慨,撇了撇嘴巴,却是不再争辩。
马车掉了头。
陶墨看顾射不再言语,只是慢慢地喝着茶,心中懊恼,悔不该与他争执,几度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掀帘看床窗外。不看不知晓,一看去让他一惊道:“我们去何处?”
“县衙。”顾射道,“我送你回去。”
陶墨脸颊一红,表情却是欢喜万分。
县衙不远,不多久便至。
陶墨从未如此恨过县衙坐落得如此之近。
他恋恋不舍地跳下马车,转头去看顾射。
顾射道:“明日傍晚,我来接你。”
陶墨一愣,正想问为何,那马车已经顺着街道,朝另一边飞驰而去。
他回到房间,正欲换人准备浴桶沐浴,就见郝果子神秘兮兮地摸进来,小声道:“公子,你可知旖雨公子已经离开平城?”
陶墨怔住。
旖雨公子这个名字对他来说,遥远又熟悉,亲近又陌生。他好半晌才定神道:“你如何知道?”
郝果子道:“是寄给老陶的书信中说的。”他看陶墨瞪着他,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我是无意中看到的,没想到老陶至今仍会在关注平城的消息。”
陶墨轻叹道:“他是为了我。”
“你说那旖雨公子会去哪里呢?”郝果子道,“会不会从良了?还是说跟了那个……”
“果子!”陶墨截断他。
郝果子自知失言,脸色满是尴尬,“兴许他是来找少爷了。”
“不会的,他不会来的。”陶墨低楠。
郝果子见他闷闷不乐,似乎又陷入到曾经的记忆中去,连忙道:“这可难说,毕竟他当初对少爷,也曾很不错。”
陶墨沉默半晌道:“过去的,便是过去了。”
郝果子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比起顾射,旖雨公子实在差多了。”
“顾射。”陶墨轻声念着他的名字,思绪却早早地飘到明日傍晚之约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