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民之姑息肩也,生非固生,乐非固乐,以贼为忠,以异族为心腹,惠乍饵之毒,乍隐焉,未旋踵而棘生其目。“终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乃以悟所与者之非,不亦悲乎!
三
齐桓起,天下诸侯无自相战者。诸侯之复自相战,自大棘始。晋委郑于宋,宋无望于晋,不得已而与郑战。晋委郑于宋,郑无忌于晋,恃楚而与宋战。
晋置诸侯而君臣相图,楚斗中国以乘毙而收利,宋、郑不揣,贸贸而争,于是而天下之无霸稔矣。天下无霸则诸侯贸贸以争,故《春秋》之义,不得已而奖霸,霸之诚不可无也。
乃天下无霸,诸侯遂贸贸以争,则春秋诸侯其不足以自立久矣。贸贸以争,非徒背道而崇恶也,抑舍安而即危也。
故郑之战宋,郑之大惑也。郑既无晋,而犹可有宋。宋,郑之辅也。尽力以争于宋,覆其车,禽其将,以为楚效,而郑孤矣。
郑孤,则存亡之命,唯楚之志力是视,故日奔走于楚,而国卒破,牵羊肉袒之辱,郑不失宋,无此也。
宋之战郑,尤宋之大惑也。晋不能有宋,宋犹足自为国也。而为宋外屏者郑。郑北事晋而宋安;郑南役楚而犹不足为宋祸。
宋有获车俘将之大怨于郑,势成乎不可复合,故委郑之存亡于楚,楚乃以无忌于郑而席卷之。郑破未几,宋以易子食、析骸炊而受盟焉。郑不破,宋无此也。
天下即无晋,宋何不足以自立?天下苟无楚,郑将何挟以自逞?春秋诸侯,贸贸其如斯也。
失势而乱,得势而骄,力趋于亡,未或愒焉,其不滨于尽以归楚者,非霸其何恃焉?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此之谓也。
四
晋灵弑之明年,晋侯伐郑,郑及晋平,自是而晋、楚之争陈、郑者九年,而楚终得之。盖赵盾之初,非不欲得陈、郑以自张也。灵公尸位十有四年,未尝一躬将而亲执牛耳。盾以内惎之情,浮沉以游天下,若将茹之,若将吐之,皆不力也。灵公死于其手,而后扶所弈置之黑臀以出,亟平郑,旋平陈,争陈者再,争郑者四,两盟诸侯,而介卫以合久不相事之鲁,至是而盾之事中国也亦已勤矣。呜呼!方其弗勤,犹未失也。迨其勤而后失之,人知祸之所自成,而不知所自积,则几令祸首之不章也。
当盾之志内弑而堕外功,宜其失也久矣。然而且不失者,楚之有越椒犹盾也。以盾争盾,以椒争椒,姑若不忘外事,而幸保其大衄,以苟养其民而成其志,两俱不力,而姑听宋、郑之自争也。越椒死,庄自为政,椒也浮沉之局已改于楚,而盾故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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