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举里选,三代之法也。而殷之大国方百里,周之大国五百里而止,其小者五十里耳,即其地,选其人,官其土,君大夫世与相狎,而贤奸易辨,犹今置乡耆于一村,社而已,则公议固不容掩也。
乃以四海之辽绝,刺史守令三载之乍临,求知严穴之行履,责以知人之哲,而升朝以任天下之大,何易易邪?又况曲士之垂腴而干请,赇吏之鬻民以徼利者哉!
汉之举孝廉,举其为吏于州郡者也。既为吏而与一乡之政,能否可知其大凡矣,而清浊异流,臭味异合,请托易集,党比相怙,孝者固非孝,廉者固非廉也;汉末之得士,概可见矣。
况使求升朝而理、易地而官者,于未登仕籍之处士乎?杨绾惩进士之亡实,欲复孝廉之举,终不可行,论者惜之。惜之者,未尝体人情、揆事理、周世变、究终始,浮慕古昔,而徒以空言居胜者也。绾未几而奏罢孝弟力田科,以无实状、多侥倖、故废之,绾亦自知其前之失言矣。
然则行不足以取真士,而以文取者可得士乎?夫非谓文之可以得士也,设取士之科者,止以别君子野人而止耳。虽有知人之哲,不能于始进而早辨其贤奸也。
故三代之法,观之于饮,观之于射,观其比礼比乐内正外直之度、拜起揖让之容而已;醻爵行而合语,观其称古昔、道先王而已;观之于此,而君子野人之辨,可十九得也。过此以往,敷奏以言,明试以功,皆论定后官之余,乃以察其贤不肖而进退之。
然则立法以取士,试之以策问,试之以诗赋,试之以经义,亦饮射之遗意而变通之,岂期于此而遽得真士哉?习文教而与闻乎德言之绪论,为野人之所不胜,既繇乎君子之途,则可望以循此而上达耳。
授之以政,而智愚勤惰忠佞贪廉,自有秉宪者执法以议其后,其可县行谊为标格,使之雠伪以藏奸乎?
若夫学校之设,清士类于始进,不当专求之文,而必考其闺门之素履;正士习,育贤才,严不淑之惩,又不待登进之日也。
然而方在子衿之列,修子弟之敬爱,绝公门之请谒,亦士之常耳,或既贵而丧其所守,讵可遽以此为贤,而授之大官大邑乎?以行按不肖之罚,而以文求君子之度,流品清而伪行抑不敢冒,斯其于取士之法,殆庶几与!
三
盈唐之廷而发程元振之奸者,太常博士柳伉也,唐可谓廷无人矣。抑考古今巨奸之在君侧,大臣谏官缄默取容,小臣寒士起而击去之,若此类者不一,夫人君亦何赖有心膂股肱之臣哉?诚足悲已!乃其闲抑有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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