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马上顺着他的意见点头称是:“朝廷用兵的决断,就应取决于侍卫司和枢密使两处,只是二苏相公若硬要阻拦,不需多做什么,只需再拖延两月到了夏季,其时河北粮草困乏,父亲不退也得退兵了。”
一旁的史德珫也愤愤然道:“意哥儿说的对极了,就像是一家人入主旧宅,原先占着宅子的野狗,若不用棒槌教训一番,它怎会知晓如今到底谁是宅主?哪有人都住了进来,还让野狗整日往家里跑,撕咬家人的道理?”
史弘肇面色有些犯难,抓着胡子一时不语。
郭信见状继续暗示道:“去年父亲三镇归来领赏,言称作战运筹,多出于公,后来父亲加兼侍中,公加兼中书,皆大欢喜。我辈武人,不就依靠疆场用命,才有机会报效官家,封候拜相,守土一方?父亲信中亦言,本次战机齐备,只欠军令,若有朝中支持,至少能收复数州故土!”
依郭威平叛之后不吃独食,让大伙一起升官的干法,如果能在河北建功,这种事肯定还能再干一次!有了战功为由,大伙至少明面上都能不断进步,至于会不会产生新的利益矛盾,也都是未来的事情,但眼前的诱惑却是真的!
郭信的暗示果然很起效,史弘肇脸上的犹豫很快消失不见,转而情绪高涨,脸上都浮上了红色。
“好罢!若要用兵,时日就不能耽搁,越快越好!不如这样,待我先与杨公商议,随后在府邸中邀请朝中相公们,到时与杨公一同劝说诸公。”
郭信早先便料定,史弘肇多半对继续进步还是很有心思的,只是平定三镇之后史弘肇只加兼了中书令,叫他一个武夫在中书省能做什么?
说白了,中书省到头来还是要靠那几位文官相公主事,但若日后能够再往上加封太尉等衔,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本就领着归德节度使的史弘肇,完全可以随时从东京城请封到藩镇去,像赵晖一样去自己的地盘——只要能够就藩,就算改朝换代也很难影响到身家性命了,符家就是明证。
少顷,史德珫礼送郭信出府,还未走出内宅,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女子的欢笑声。
郭信看向史德珫,史德珫解释道:“应是父亲府中的女妾们赏雪回来了,咱们还是回避,从那边月门出去罢。”
郭信恍然。
与史德珫在府外相互拜别后,郭信牵了马,回头望了一眼高墙也挡不住的府内檐台。
虽然说服了史弘肇为出兵一事出头,但郭信心里对史弘肇多少还是抱有怀疑的,尤其是今天见到史弘肇的样子,已让他觉得,作为东京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史弘肇未免**得太快了。
离开史家府第,郭信并没有直接回家,因是代表郭威与史弘肇私下相见,低调起见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连郭朴也没有跟随,既然难得有一个人在外独处的时光,郭信便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
前几日的大雪已经停了,露出冬日并不热烈的艳阳,这个时节积雪还无法完全消融,将化未化的状态和泥土冻在一起,把东京城久未修葺的路面冻得梆硬,马蹄走得太快容易打滑,郭信干脆下来牵着马走。
不知不觉,郭信走上东行街,顺着街头人潮流动的方向,渐渐走到了车马人流颇多的马道街,再抬头一看,才发现前面就是相国寺所在的信陵坊。
郭信顿时想起符金缕来,自己最后一次见符金缕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寺里,那天符金缕离别时的忧虑让他印象深刻。
虽然郭信回东京后,已让王世良特意来此借助圆仁给符家传信,但此时还未收到回信,他略想片刻,便牵马向山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