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行低头盯着东宫偏殿的地面,听着太子朱景坤和气的话语,隐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来东宫之前,他还以为,这位才登位不足一年的太子爷即便对他不是太冷淡,至少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没想到,对方不但态度温和亲切,还表现得就如同寻常好友见面说话一样,一点架子都没有。加上太子今日只是穿着很普通的蓝色素面丝袍,瞧着就象是个寻常官家子弟似的,初进殿时,若不是引路的内侍朝他行礼,口称殿下,柳东行还以为对方只是东宫伴读之类的人物呢。
太子不但待柳东行很和气,还表现得如同通家之好般,把太子妃与文怡的交情摆了出来。他声称太子妃怀孕期间,常常想起从前的闺中好友,只是除了阮家姐妹外,其他好友多数分散各地,仅有文怡一人还在京城,却也马上要离开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她临行前见上一面。
太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柳东行也不好装傻,只能回应说会让妻子在临行前进宫辞别太子妃。其实他倒不担心,文怡对太子妃杜氏,那是真有恩情,而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太子若真要对付自己,根本用不着在家眷身上做文章。只是他对于太子意外的亲热态度始终抱有几分疑虑,即便对方言笑晏晏,亲切平和得一如朋友之间的对话,也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
太子朱景坤其实对此也心知肚明,脸上却半点异样都不露,反而笑吟吟地端详着柳东行一本正经的模样,闲话几句,便忽然转了口风:“柳将军似乎对我十分提防?我在这里说了半天话,你脸上连半点笑容都不见。”
柳东行心下一惊,忙低头恭谨地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慑于太子殿下威仪,不敢轻忽冒犯。”
太子轻笑:“我又不是凶恶之人,能把人慑住?你是觉得我原本不认得你,却平白无故把你召了来,因此觉得不安吧?”
柳东行并不是这么想的,不过也顺着口风应了下来:“还请殿下为末将解惑,京中稗将无数,当中不乏出色出挑的年轻俊杰,末将不过区区一介武夫,何德何能受殿下垂青?且末将即将远行赴任外地守将,殿下将末将召来,莫不是有什么吩咐?”
太子又笑了:“你虽年轻,但第一回上战场,就敢单挑敌将,又能独自领兵粉碎敌军的埋伏,有魄力,有才能,初出茅庐便广受军中大将好评,声名大噪,未满弱冠之龄,已经官至从四品宣武将军,任职康南驻军所驻将,镇守一方。你这样的人,还自称武夫、稗将,叫那些不如你的人怎么活?”
柳东行低下头:“殿下谬赞了,末将不过是侥幸罢了。”心中却在猜想,太子以储君之尊,如此夸奖自己,莫不是有意拉拢?想来太子亲舅郑太尉手中虽有兵权,在军中无论资历威望都始终无法与沪国公府相比,难道太子是想拉拢现成的军中新人,好增添自己的份量?可是……太子已然迎娶沪国公姻亲东阳侯之女为正妃,便意味着得到了沪国公一系的助力,如今意欲另起炉灶,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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