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面对来自前方的刀光剑影,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凄风冷雨,饶是封常清久经大浪,一时间也觉得十分难做。无论如何,保持安西军的安稳最为重要,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万分马虎不得。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低声追问,“姓薛的在疏勒城时,见到了边监军没有?可否派人与其联络?”
“没有!”岑参笑着低声保证,“边令诚那厮刚好出去巡视他的那几百顷田产去了,当时不在城中。”
“那就好!”封常清心中暗松一口气。虽然他这个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眼下头顶上并没有正职压着,但监军边令诚的影响力却不容忽视。万一薛景仙已经跟边令诚勾结上了,或者边令诚得知了薛景仙背后的来意,准备借此向杨国忠邀功。安西军必然会遭受一番动荡。毕竟,边令诚作为朝廷派来的监军,所代表的乃大唐天子本人。
“属下斗胆,请大将军尽早送钦差东返!”岑参又先前走了半步,低声建议。“宋将军是中书舍人的亲弟弟,宇文将军态度不明。属下得到消息,他们两个,都是得到杨相的嘉许,所以才被越级提拔。如果杨相和太子两方的纠葛蔓延到我安西军中的话,恐怕会影响军心!”
“已经来不及了!”封常清摇摇头,继续苦笑,“边令诚手中另有一班亲信。那是朝廷的制度,老夫干涉不得。此刻,他恐怕正急匆匆地自疏勒往这边赶,估计转眼就到!”
“老贼!”岑参眉头一皱,手不由自主地就往腰间摸,“如果属下带几个人出去一趟.......”
“不要鲁莽!”封常清见状,赶紧低声喝止。他麾下这个岑判官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文人,如果此刻他轻轻点一下头,恐怕过几天就得向朝廷给边令诚请身后之功,奏其“舍身为国,不幸死于歹徒劫杀!”
这可能是防患于未然的最佳选择。然而,作为大唐的忠心臣子,封常清却不愿意痛下杀手。虽然与边令诚合作的这些年来,对方的贪婪、多事和在军务上的擎肘,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忍让底限。
见封常清下不了狠心,岑参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将将军把此战的目的改一改,尽早结束在坦叉始罗城下的耽搁!”
“老夫筹备了两年多,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封常清想了想,苦笑着摇头。“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让他来吧,老夫要当着他们的面儿,洗刷安西军头上的耻辱!”
以安西军目前的实力,坦叉始罗城虽然高大,被攻克也是数鼓之间的事情。然而,他此番西征的目的却既不在大勃律,也不在健驮罗。而是在两国背后,那个不断向东拓进,像蝗虫一样走到哪毁到哪的大食。
天宝十年,由于葛逻禄仆从军的突然叛变,高仙芝在恒罗斯一带被大食人打得大败亏输。几乎将安西军的近半精锐,都折损在了那里。活着回来的弟兄们卧薪尝胆,矢志报仇。所以,封常清这回才故意装作久攻坦叉始罗城不克,等着大食人援兵上钩。
要么不战,要战,就得将大食人打疼,把恒罗斯河畔的血债,连本加利讨还回来。令大食品那些宗教狂信徒从今往后听到“大唐”两个字就做噩梦,心中轻易不敢再起东窥之念。
为此,封常清宁愿付出所有代价,包括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注1:开府仪同三司,为从一品。辅国大将军,是正二品。二者皆为虚职,可以领相薪俸,使用相同服饰仪仗。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为实授职位,从二品。眼下薛景仙为中大夫,品级为从四品下,并且没有实际管理范围。所以在封常清、周啸风等人面前需要持下属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