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贺莫可汗对于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体现出亲疏之别,口气冷淡地问:“你也有事?”
阙啜低垂着眼睛,余光艳羡地瞄了一眼父汗身边两位漂亮的可敦,迅速将目光敛回,端正得像个乖孩子老实回答:“父汗,儿子听说唐军已经渡过真珠河,现在已经到达热海湖畔,以这个速度行军,再有五天就能攻到我们碎叶。儿子特意赶来恭听父汗下令。是否要儿带兵出征拒敌?”
莫贺疏离地摇头道:“去通知一下,把你兄长咄陆叶护和弟弟弥路特勤、及各部埃斤都叫过来,本汗要在帐中议事。”
“是。”
阙啜特勤连忙跑出去当传话筒,莫贺可汗也把两位可敦遣走,只留下一个更为美貌高鼻蓝眼的姬妾站在身后。
不到一个时辰,聚集在碎叶水一带的各部落埃斤陆续来到了可汗牙帐中,他们掀开帘幕进入后,躬身抱胸向可汗行礼,然后按照预定座次胡坐在羊毡上。
莫贺可汗肩靠着胡床,将花白的发辫垂在胡床靠背上,姬妾站在他身后依次解开辫子,用篦梳细细梳理。
“突袭烧粮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安西军还是打进来了,把你们叫到帐里来议一议,该怎么办?”
话音刚一落下,各部埃斤就像得了集体性失语般,各自低垂着头不言。倒是最靠跟前的三个儿子神情愤慨,欲抢坐起来说话。莫贺心思略动,乜起眼角问大儿子:“咄陆,你说。”
长子咄陆单膝跪地抱胸禀道:“可汗,安西军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召集臣服于他们的部落小国,以众击寡进行合击。所以儿子以为,父汗应该主动出击,趁着他们还未串联,将安西军击溃,安西军一溃,这些小国就如无木之叶,纷纷飘落四散了。”
可汗又问三子阙啜:“阙啜有话要说?”
“父汗,儿子愿替父汗领军,一举将安西军击溃,把夫蒙灵察、高仙芝等人的头颅献给父汗做酒器。”
莫贺可汗暗自感叹,还是年轻好啊,年轻气盛不畏惧,能够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故作兴奋对众人说道:“我的两个儿子勇气可嘉,不惧强敌,不过如今正值春夏牧场茂盛之际,实在是不宜作战,所以本汗的意思是,向安西军投降请和。”
莫贺可汗话音刚落,可汗的三个儿子惊诧莫名,齐齐抱胸讨问道:“父汗,这是为何……”
“我意已决,你们休要再问。”
……
夫蒙灵察领军到达贺猎城时,莫贺可汗派使者送来降书。
使者被两个兵卒押解进城中,夫蒙灵察坐在一棵倒伏的胡杨枯木上,身边站着列位将军和戴尖顶盔攥着横刀的亲卫。
“过去!”
两名兵卒一推搡,把他送到了夫蒙中丞面前。这使者畏怯地倒退两步,才又低头抱胸行礼道:“可汗派我前来送上降书,送上牦牛、健马各千头,表示永远臣服大唐,惟安西都护府马首是瞻,并且自降为突骑施可汗。”
夫蒙灵察发出晒笑声:“他本来的封号就是突骑施可汗,怎么就自降了?”
使者连忙改口:“可汗自知惹罪了安西都护府,激怒了大唐,本欲自罪卸任汗位,无奈各部埃斤跪地割耳捴面苦苦哀求,可汗才勉为其难继续担起职责。不过可汗为了谢罪,已经将自己禁足,以表示真心悔过。”
“自我禁足?”夫蒙灵察怒而发笑:“他的自罪方式倒是挺特别!”
他身边的安西军将领拄刀呵呵发笑,使者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才壮起胆子讨问:“不知中丞欲使可汗如何?”
“非是我要与他过不去。”夫蒙中丞抖了抖明光铠的袍肚,摘下兜鍪目视使者说道:“唐律有十恶之罪,莫贺达干派兵伏击十姓可汗史昕,杀我安西军。这是不义与谋叛罪。但犯十恶,遇赦不赦,合该死罪。若是莫贺自知难逃国法,就请他自缚双臂前来投案,某念在他主动认罪的份上,可将他押至长安,交于朝廷三司会审!”
使者涨红了脸,哆嗦着嘴唇反问道:“我们是突骑施,自有刑律,岂能以唐律断我可汗?”
“此乃叛逆之言。”夫蒙灵察抬起两根手指指着使者,高声说道:“你回去告诉莫贺,若他自认为唐臣,那就前来认罪伏法。若他已谋叛自立,那我夫蒙灵察奉旨讨逆杀他更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