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国良从案几前站起来,伸手邀请道:“李将军,请上座。”
李嗣业摆了摆手:“这里是都督府,当然以你为主,我旁听即可。”
他坐在了裴国良左上首,低头看了看赵崇玼,这位下属双眼中有通红血丝,想必是怒火攻心一夜未眠,他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唉,”赵崇玼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道:“昨晚我从赤河屯田处连夜赶回来,刚入家门就见到了这等丑事。这个贱人背着某与这贼奴私通,被我当场拿下。”
“末将本想就地处置,但我毕竟是官,岂能动用私刑,只能遵循律法,还请都督、将军裁决。”
李嗣业看了看这对跪在地上的男女,两人都低着头。男人被打得遍体鳞伤,胳膊好像也断了。这也叫没有动私刑?不过,打得好。
但赵崇玼的这个娘子,却没有受任何伤,他低下腰探看了一下,脸好像红肿了些,只是挨了两个耳光。
按照西域一些地方的风俗,男女私通会受到残酷对待,裴国良也不好评判,对站在门口的亲兵说道:“把都督府的法曹参军叫来。”
参军很快来到堂前,叉手行礼道:“都督,两位将军。”
裴国良点头问道:“鞠参军,男女私通,按唐律应当如何处置。”
“禀都督,和奸者,男女皆徒一年半,若女方有夫,各徒两年。”
李嗣业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处刑倒是挺轻的,不似其他朝代什么浸猪笼,什么宫刑、杖毙直接了结人命。
赵崇玼狐疑地问道:“作为奴仆私通主母难道也是两年?”
“哦,”鞠参军紧跟着道:“私通主母,惩罚加倍,徒刑四年。”
裴国良扭头问李嗣业:“李镇使你看该如何判?”
李嗣业颇感无语,这么简单也来问我,你也太谨慎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按律处置吧。”
裴都督当即做出了决定:“那就将此二人,女子判徒刑两年,男子判徒刑四年。”
赵崇玼神情犹豫纠结片刻,却突然跪了下来,双眉紧锁叉手说道:“裴都督,李镇使,我家娘子能不能,从轻处置,毕竟一日夫妻白日恩,况且她身子娇弱,如何能受得了劳作之苦。”
裴国良讶异,赵崇玼英雄难过美人关,对他的娘子用情至深,竟想给她脱罪。只是唐律的条理是能违逆的?
李嗣业心中暗想,但愿后面不会突然变狗血。
赵家娘子突然扬起头来,红肿的脸上带着倔强的冷笑道:“赵崇玼,我不用你求情怜惜,我倒是希望你能休了我,跟你在一起五年,对我来说如同煎熬,若不是有六郎在身边,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你!你这贱人!”赵崇玼果断抽出了腰间横刀,抬手就要砍下去。没想到这赵娘子也是泼辣女子,脸不变色毅然抬头挺胸引颈受戮:“你砍啊!把我和六郎双双砍死在这里,倒也遂了我们的心愿!”
想不到这女子心性竟然如此坚决,倒让坐在上首的两人吃惊意外,赵崇玼都把嘴唇咬出了血,手中的刀却始终不忍落下去。
裴国良看这情况不对,连忙说道:“赵将军,这妇人凉薄至此死不悔改,何必为她求情,就判这女子徒两年,判男子徒四年。来人!将这对男女分别押入疏勒城牢狱和遍城州牢狱!”
几名疏勒都督府的官差上前来,将两人分别押解了下去。
裴国良和李嗣业对视一眼,他们和赵崇玼是共同驻守疏勒的同僚,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尽量不必对赵崇玼流露出同情神色。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不是什么辱骂欺压,而是别人同情的目光。
李嗣业信步走下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但还有一二事如意,那就多想那如意的一二。这些日子赤河军屯你就不要去了,在家中好好休息几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