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微微摇头,不言。
再过些年头,神州大地再无安稳之处。
“能静几时是几时吧。”陆恒这么说。
抵达皂山镇的时候,已是过了中午。这会儿聊了一下午的天儿,眼看到傍晚,厨房里的手艺活儿到了桌上。
一番吃吃喝喝不提。
晚上,该走的人走了。屋里,陆恒和宫兰、黄春儿、九儿围着火炉,就他们四个。
此时三月关头,入夏前最后一次返寒,这赣西还有些冷意。便把炉子烧起来,围着烤火。
陆恒自然是寒暑不侵的,宫兰练武的也不怎么畏惧寒冷,九儿东北人,也不大怕冷;黄春儿则不行,她柔柔弱弱一姑娘。
眼下再无外人,陆恒便把白天不方便说的,这里说出来。
“岳丈为你起了个字,唤作若梅。”陆恒对宫兰道:“你性子清冷,这名字与你合拍。我觉着挺好。”
宫兰眼中露出一丝诧异:“我爹给我起字作甚?我又不是男儿。”
陆恒沉吟了一下,道:“你爹写信,让我快些回东北你是知道的。”
他抓起宫兰的手,按着:“回到东北,见了你爹爹,才知道宫家出了不少事。”
“你爹让我去东北,第一是跟我商量,咱们以后若是有了孩子,过继一个到宫家继承香火。”
宫兰怔了一瞬,脸蛋微红,下意识道:“过继香火做什么?我哥...”
半句话,她反应过来。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陆恒抓紧她手,微微点头:“你哥不忿东洋人的嚣狂,上台与人打擂,死了。”
宫兰的手一下子抓紧,狠狠的扣着陆恒的五指:“不可能......”
她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却咬着牙,不肯落下来。
毕竟是亲哥哥,从小到大,哪儿玩儿都带着她,有锅哥哥背,有好事都想着妹妹。宫大那厮虽然是个纨绔,真本事不大,可对宫兰是真的好。
黄春儿听着,惊的捂着嘴巴,又去拉着宫兰的另一只手,予以安慰。
九儿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二姐儿家在奉天势力很大吗?”
陆恒轻声道:“这事谁都没能料到...宫兰她爹爹迫于官府的压力,本已严禁宫家人与洋人冲突,但宫大的脾气,宫兰大抵知道,他没忍住,偷偷去奉天,然后上了擂台。”
宫兰此时心里,哥哥和父亲的身影交错。宫大对她的好,来来回回的徘徊在新湖;又想着哥哥死了,父亲该有多伤心...
两滴泪水终于还是滑落下来。
陆恒揽着她肩膀,抱在怀里:“我已答应了岳丈,咱们以后有了儿子,就过继给宫家续香火。”
宫兰闷闷的嗯了一声,在陆恒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良久皆无言。
这世道,本就是人命草芥;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感触没那么深。可一旦自己的亲人横死,那万万是不能接受的。
人本来就是如此。
能将所有人的感受都体会到,将所有人的痛苦都背负起来的,只有那些伟人们!平常的人是做不到的。
良久,等宫兰情绪稳定了,陆恒才道:“东北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岳丈不愿对洋人低头,已开始组织反抗。我在东北留了个把月,收拢了不少胡子,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
又说:“马三这次是被我逼来的。他心性有问题,言语间有意向洋人靠拢,我便带他去杀了些洋人,把他逼成了通缉犯。这次他跟我一道过来,一是因为此事,二是来踩踩路子,为宫家寻一个后路。”
“这是丁师伯与你爹爹共同的想法。如果事不可为,就撤离东北,到南方来。”
这一晚上,一家四口依偎着火炉。陆恒平静的说着这些话,说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