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畛的面色又是一变。语气转冷,道:“陈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老夫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担心御史们的弹劾。更何况,老夫在地方上为官三十余年。也算是根基稳固,门生故吏并不少,即使告老还乡了,也未必就会人走茶凉。即使人走茶凉了,也总算还有凉茶可以解渴,总要比那些想喝茶都无处可去的人要好很多,陈姑娘你说是不是这般道理?”
显然,苏长畛的这番话,是暗讽泾国公陈家权势不彰、影响低微,连“人走茶凉”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这番反击,却无意间刺中了陈佑的生平最痛处,让原本沉默不语的陈佑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陈芷容依然是巧笑倩兮的样子,明眸流盼之间。已是把所有人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浅浅笑道:“原来如此,受教了……只可惜,在这庙堂之中,一向是铁打的勋贵传承、流水的官员替换,而我泾国公一脉,虽然权势不彰,但毕竟是延续百年的勋贵名门,考虑到日久天长,大家总会给几分面子,平日里饮用的茶水虽然不会十分滚烫,但也不至于冰凉,对于这‘人走茶凉’这四字的体会,自然不如苏伯伯深刻。”
听到陈芷容的这番话,苏长畛面色再变,一时间竟是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就在这时,原本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苏秀宁,突然开口了。
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细细柔柔,并带着些许的胆怯。
“陈小姐的这番话,看似有理,但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再、再滚烫的茶水,也迟早会变得冰凉,但只要茶水还在,然后再找一架火炉,茶水依然可以煮沸,所以茶水的是冷是热,都并非关键,茶水的数量多少才是重点,若是茶水少了,怕、怕是连重新煮沸的价值都没有。”
…………
听到了苏秀宁的反驳,所有人皆是一愣。
苏秀宁给人的印象,是那种温柔得体的大家闺秀,性子内敛文静,不善勾心斗角,如今她突然开口反驳,又能够切中要害,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
苏秀宁的这番暗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她口中的茶水,是指苏长畛的人脉关系与势力影响,她口中的火炉,是指赵俊臣本人——意思是说,只要赵俊臣与苏家联姻,再有了苏长畛的牵线搭桥,即使将来苏长畛告老还乡了,苏长畛的权势影响与人脉关系,也依然可以帮助到赵俊臣。
一时间,所有人皆是用意外的眼神,重新打量着苏秀宁——甚至连苏长畛也不例外。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打量,苏秀宁的娇躯略略紧绷,眼睑微闭,愈加的秀首低垂,也愈加的不敢看人了。
事实上,正如众人对她的印象,苏秀宁并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平日里也从不与人争锋。这般言语机锋,还是她的人生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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