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般冷肃尴尬的氛围之中,赵俊臣的脸上笑容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继续问道:“原来如此,这般见微知着的眼光智慧,当真是了不起……那么,你又为何会知晓苏西卿书房里的那些账册皆是伪造的?更还能明确指出存放真正账册的房间位置?”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江正依然是毫无迟疑的缓声答道:“因为那些伪造账册实在是太新了!
苏先生管着赵府之中的收支账册,而赵府这般家大业大、每日收支无数,必然是要经常翻查账册、核对数目,但那些伪造账册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翻动痕迹,显然只是随意记录了一些数字,但记录之后就再也没有翻动过,一看就是假的!
与此同时,经过几位前辈的介绍之后,学生发现赵府的众位幕僚平日里的活动范围,皆是集中于东院厢房,而且越是地位重要的幕僚,他们各自的书房位置,就越是靠近赵阁臣平日里所使用的那间大书房!
苏先生乃是赵府之中资格最老的幕僚,又管着收支账册,地位极为重要,但他用来存放伪造账册的书房位置,竟是位于东院边缘处,与赵阁臣的大书房相距极远,完全不符合苏先生的身份!
更何况,眼下春寒刚过,但那间书房之中,竟然完全没有见到炉火熏烤的痕迹,必然是经常不用,所以学生就推断出……那间书房并不是苏先生平日里所用的真正书房,书房之中的账册也全是假的。
还有就是,几位前辈曾是向学生介绍过他们的各自书房位置,皆是与赵阁臣的大书房距离相近,但学生发现还有一间厢房,与赵府大书房相隔只有数十步,必然是重要人物所用,但几位前辈介绍之际则是刻意忽略了过去……
再考虑到苏先生的府中地位,学生就可以推断出,那间厢房极有可能就是苏先生的真正书房!所以,赵府的真实账册也必然是存放在那里,这些账册可谓是至关紧要,从帐册里的各项收支之中,足以推断出太多事情,所以各位前辈才会刻意向学生隐瞒。”
听到江正的这一番解释,赵府众位幕僚愈发是表情尴尬。
赵俊臣目光闪动,但表情间笑意依然不变,只是再次问道:“那你又为何能推测出……李伦在国子监读书期间的任务,乃是为我收罗人才?”
江正看了李伦一眼,似乎是歉意一笑,但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然后就答道:“李兄与学生相识之后,曾是出于好意、邀请学生前往天海阁赴宴,还说他同时邀请了国子监的好几位同窗……
但据学生所知,天海阁乃是京城之中价格最昂贵的酒楼之一,随便一餐就足以抵得上寻常百姓人家的半年开支,而李兄邀请学生赴宴之际,态度很随意,更还能同时邀请多位同窗,而且从他的言语之间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第一次在天海阁宴请客人了,对于天海阁的情况极为熟悉。
然后,学生就想,李兄在赵府做事虽然是薪资丰厚,但也承担不起这般开销,而且李兄看起来也不像是花钱大手大脚之辈,这般情况下唯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李兄的所有开支皆是由赵府账房提供,所以李兄才会毫无顾忌、在天海楼内频频宴请同窗好友。
然而,赵府账房为何要提供大量银子支持李兄频频宴请同窗好友呢?除了为赵阁臣收罗人才之外,学生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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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江正的这些解释,众位幕僚的心情愈发复杂,一边是惊叹敬佩江正见微知着的敏锐眼光,一边又在暗暗考虑着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处置江正。
毕竟,他实在是推断出太多机密了。
赵俊臣也是轻轻一叹,缓缓道:“自从我邀请了李传文、牛辅德、欧阳博等几位先生、为自己组建了一支幕僚团队之后,众位幕僚就成了我的得力臂助,一向是做事高效、组织严密,无往而不利……谁曾想,在你的眼里,竟像是千疮百孔一般,诸多机密竟是一探就知……”
江正则是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给了赵俊臣,道:“关于此事,学生认为,赵阁臣府里的众位幕僚皆是不可多得的大才,但他们的做事规矩显然已经不适合赵阁臣的目前成就了!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学生认为赵阁臣应该重新制定一套规矩才行,这里乃是学生的一些想法,还请赵阁臣指点。”
赵俊臣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这本册子,默默的翻看了一遍,表情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赵俊臣的心中则是暗暗感叹道:“果然……江正的这般表现,并不是毫无城府、心直口快……他就是想要逼我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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