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坐在一只空的板条箱上面,他可不想进满是消毒水的地方待着,当然也并不是说硝烟的气息就比较好闻了。外骨骼已经卸下来,失去辅力支持的四肢变得像灌铅般沉重,毕竟长时间的进行着超越人体极限的运作,付出点代价还是应当的。
他非常感谢这片刻的安宁,使得他能在炼狱般的战场中得以放松,尽管是稍瞬即逝的时光。他的头脑也逐渐放空,抬起头看着头顶的蓝天,心里却涌现出不安。
AAX-08,当时有多少是人工配体驾驶的呢?弗罗斯特并不知道,但是他认识其中一个,这就足够了。那一瞬间失去的人命,他对此没有任何实感,或许是潜意识地在逃离这一事实罢了。但是冰冷的数据总会在最后体现这一切,人类的死亡会用伤亡人数来计算,人工配体的死亡仅仅是损失加上数量。
而在弗罗斯特眼中,死去的人命是两者的总和,就在那一瞬间的念头,第一个在脑海中响起的便是如此巨大的未知数目。此时此刻的他不得不审视自己,或许他该相信自己第一时间的想法,然而人工配体被当作工具和消耗品使用,已经是罗联整个联邦的常识了吧。常识和直感相矛盾形成的冲击,让弗罗斯特对自我感到怀疑,因为一般人会理所当然地以常识为标准,自嘲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从而立马否定。
然而他没有,他犹豫了,踌躇不定。为什么会这样呢?弗罗斯特这样问着自己。
是她改变了自己吗?改变了本因扎根的常识?
大概吧......因为他们不就像没见过鹰的雏鸡吗?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灌输的思想,当他看到温迪真实面貌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之后他渐渐发觉,自己无法将人工配体单单是看作一个物品,他一直逃避着,无视自己与常识相悖的想法,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去想。
因为他发现,如果这就是现实的话,他身为一名人类,一名罗联公民,他披在身上的身份,是一种罪行。
这不就完全相反了吗?下面的人是在迫害更下面的人啊,母亲,我到底......
“怎么了?弗罗斯特,你的脸色不太好,”尤纳金说道,“你拿着压缩饼干傻愣着干什么呢?喂。”
弗罗斯特这才一口咬下半截干涩的饼干,然后猛地灌了一大口水。
可恶......他根本就一无所知,只是夹在罗联和南联双方的战争中,不起眼的士卒。自始至终他都无法做什么,和那些同他有同样想法但做法完全不同,选择无视一切的同僚一样。
那么至少让他做到力所能及的赎罪,他至少会直面心中自己的想法,哪怕这样认为的只有他一个人,哪怕这样会与罗联为敌。
“弗罗斯特,准备好就要上路了。”尤纳金朝他喊道。
他重新戴好面罩和护目镜,走去装备上外骨骼。
“尤纳金士官长,我刚刚找到了一具残骸的信号,”艾克西娅说道,“是温迪的AAX-08发出来的。”
“这么说,我们的队员躲开了那该死的阳电子炮,可能还活着?”
“有这个可能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弗罗斯特默不作声地听着,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
“这不重要,目前重要的是阳电子炮,我们得中止发射。”尤纳金说道。
“是,士官长,那么目标设置为......”
“但是如果没有弗罗斯特的帮助,单靠我一个人可搞不定那块大家伙呢。”尤纳金话锋一转,看向弗罗斯特,“你想去救她,对吧?即使只有你一个人,即使她可能已经死了。”
弗罗斯特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这样就好,不过你要知道,这不是我自愿帮你,弗罗斯特。这是你的任性和执着,我只能按照最大成功率的方法行事,阳电子炮始终都是最重要的目标。”
四肢套进外骨骼中,固定的位置紧紧的锁住。
“你要负起责任,弗罗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