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却沉浸在回忆中,二十三年前,自己不过一落魄书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丑陋秘辛呢?待到许多又高声说了一遍:“请温大人过目。”温如玉才有些木讷地接过帐册,粗粗一看,大惊失色:“这…….这……..”
“你奉上的清单,不过是你府中钱财的五分之一。温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贵府有两个地下宝库,我派人去清点了数次,清单自然比温大人更详尽些。”商羊舞微讽道。
温如玉怔了片刻,这才长叹了一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也许是跪得有些久的缘故,双腿还有些微微颤动。温如玉回头再扶起温夫人,道:“老夫老了,请公子赐坐。”
温如玉突然自称老夫,徐九九大感意外,侧眼一瞧,商羊舞的面色却一无变化,正笑着示意许多去搬椅子来。温夫人此刻才抬起头,却盯着那个仆装的中年人,如见了鬼一般,椅子明明已经送到,却依然如一根木头,杵在那,大瞪着双眼,直直地看着那个仆人。
温如玉过去扶着老妻坐下,温言道:“不用看了,正是你的白掌柜。公子手段神鬼莫测,救下白掌柜也是情理之中,如果没有白掌柜,公子又怎么会对你的钱财了如指掌。”转头又对商羊舞极有风度地揖了一礼,道,“佩服!”这才气定神闲地坐下。
商羊舞眼中笑意大盛,依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温如玉。
温如玉叹道:“公子偷走大德粮仓的粮食,再开几个粮号低价售卖,既得银子,又收获了人心,并且让大德粮行更加惹人憎恨,逼得老妻不得不杀人灭口,以斩断与大德粮行的关系,不料公子却又趁机救下白掌柜......公子属下有善于遁地的奇才,现在又得白掌柜的指引,自然能找到地下宝库了。”
商羊舞保持沉默,只是嘴角又上翘了数分。
徐九九微微侧过身子,看着那张有几分调皮几分得意的脸,心道,这个小贼长得比女人还清秀,偏又这么多心计,真是个害人精。“害人,害人,我现在可不正是被他害了!”徐九九脸上一红,复又坐正了身子,柔肠百转,仿佛又回到了昆仑金殿,回到了小贼强吻自己的那一刻。
温如玉复又缓缓说道:“江湖侠士,哪里会有公子这样的谋算?会有公子这样的人力物力?传闻天下第一商行就是轲山的产业,原来都是真的。以公子的实力,花数年之功来算计老夫,这是猛虎搏兔之势,老夫哪里还逃得脱。”
商羊舞笑道:“杀你不过一剑之功,揭下你的道德面具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更麻烦的是,石头城的百姓被你吓得胆太小了,所以,我必须把你留给他们练胆,这就叫因果。”
“我与公子,亦有因果吗?”温如玉终于有了些怒意,质问的声音不禁高了几分,颌下白须无风自动。
“有,当然有,我早就说过,二十三年前…….温大人怕是不愿想起自己象一条狗一样,冻饿街头的悲惨岁月吧?”商羊舞的话尖刻起来,目中笑意化尽,只剩一片冰寒。
温如玉弹了起来,指了指商羊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才又缓缓萎顿到椅上,求生之念顿去,喃喃道:“原来恩师还有后人,也好,也好…….”
“你在京都有五个儿子,十六个孙子......”商羊舞的声音,如发自地底的魔鬼,飘到温如玉面前。
温如玉齿牙颤动:“你你.......”
“所以你不要自杀,也不要妄动你府中半分银子,你的命和你的钱,都不是你的。”商羊舞声音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温和。
温如玉从椅子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认真地跪到商羊舞面前,叩足了三个响头,道:“公子仁慈,温某死后亦将为公子祈福。”说完便扶起老妻,慢慢地相携移去门外。
徐九九皱了皱眉,轻声道:“他这算什么?“
“开心。”商羊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