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嫂一副不自在的表情,挪动发福的身子,在八仙桌的另一头坐下。这架势,敢情她有长篇大论准备着,吴畏希望不是和何秀有关,因为这种事自己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凤芝把孩子从里屋带出来,轻声细语地引导到庆嫂跟前,对儿子说:“快叫阿婆!”庆嫂转过身子,笑呵呵拍着双手说:“乖,宝宝快到阿婆这里来!”
儿子两岁了,从生出来的那天起,庆嫂没少为他操心,看他一颠一颠地走来,高兴地把外甥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揉。
吴畏看到这景象,又觉得和丈母娘家住得近也有好处,最起码这个孩子她会照应。
饭终于吃完了,就在抹嘴巴的功夫,庆嫂开口了,她以商量的口吻说:“开春后凤芝不能再在家里带孩子,要不然别人的闲话就出来了,可现在田里干活很累。”吴畏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事,闭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说:“应该给她找个临时工作,公社里的同事,他们的家属都会照顾到一份工作,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庆嫂眉角迅速展开,兴奋地附和说:“对对,妈就想说这个事,人有时候说不清楚,你在公社当干部,老婆在生产队种田,好像都被人看扁了!”吴畏摇摇头,很不认同地回道:“这个问题不能这么看,也不是干部家属都要有个工作。在田里干活,身体承受得了也没什么,但我看凤芝生孩子后,远不像以前那样强健,也只能我去努力一下看看!”
庆嫂被女婿的一席话感动得直抹眼泪,兴奋地说:“我凤芝嫁给你,是上辈子修的福份!”吴畏看着站在一旁的老婆,一脸无奈地说:“你累不累啊,每天睡在一起,有话你可以直接和我商量,干嘛要妈来说这样的事!”凤芝撅着嘴回呛说:“平时你思想那么先进,大公无私都是嘴边的口头禅,动不动就我说‘变修’了,我敢说啊!”
庆嫂马上打圆场:“都是城乡差别闹的,你进步这么快,一般的女人都会为自己的处境自卑的!”
一句话点破了,吴畏也理解丈母娘的话,抬头对凤芝说:“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我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我会对这个家负责的!”
庆嫂抱着外甥从凳子上站起来,哄着孩子说:“走,到婆婆家去,婆婆家里有很多好玩的!”凤芝把母亲送出门,转身回来激动地从背面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吴畏说:“你上了大学,又到公社当干部,我感觉越来越配不上你,这样悬殊能不自卑吗?”吴畏拍拍凤芝的手说:“你想多了,我会想办法给你找个工作,以前在田里干活,遇到夏收夏种双抢,我都受不了,别说是你了,工作虽然没有贵贱之分,但也要受得了,我还打算要你再生一个呢!”
凤芝没法不激动,附和说:“我也在想,趁我弟弟没有结婚,我们赶紧再生一个,要不然我妈就没有精力管我们的孩子了!”吴畏点点头:“争取明年就完成!”凤芝造作地掐着老公的肩膀,兴奋地点点头。
今天的轻松是结婚以来少有的几次,因为吴畏已经表态会去努力,那么到工厂工作就有了眉目。这是特定环境下农村女人的一种奢望,更是一种虚荣,她一直关注别人对自己婚姻的观感,几年来这样婚配大家都在为吴畏叫屈,下地劳动,晒得黑不溜秋的不说,在心里还有一种很狼狈的感觉,能安排一份工作,虽然不可能成为吃国家供应粮的居民户,但感觉上总能缩短和老公的社会地位。
吴畏挣脱了凤芝的手,嘱咐说:“今天有客人,趁早到街市上买点菜!”
那么久的心愿得到理解,凤芝兴奋地点点头,收拾了碗筷,拎着一个竹篮出去了。
吴畏则趁休息天清闲,拿出了很多大学里带回的资料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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