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百里屠苏一众前往蒿里,此时队中却少了一人,准确来讲应是在来幽都之前,此人业已离去,问及何人,并非其他,却是那尹千觞。
原来,风晴雪并没有猜错,尹千觞正是她失踪多年的大哥。只因在乌蒙灵谷一役中受到重创,失了往日记忆,这才于身子康健后化名尹千觞行走江湖。
不想,这一去便是数年,尹千觞竟渐渐体会到别样的滋味。
不同于地界幽都终日阴沉的氛围,人间时时熙风和日,处处透着美好,使尹千觞一度沉醉。
美酒、佳肴、盛景、逍遥......
这些岂不好过以往太多?
无须为瘴气侵体所苦,无须承受数十年如一日的单调,无须肩担责任为同族生计奔走,更无须顶着巫咸这一看似尊贵的头衔,却要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
人道高处不胜寒,更何况只是一则与付出并不般配的虚名。
是以当拾回失落记忆的一刻,青年便决心舍弃过往,舍弃风广陌这个名字,同时舍弃地界幽都十巫之一这一无比尊贵的身份。
而作为交换,他将化作一名浪子,行走于世,遍享人间快意。
转眼,数年过去,尹千觞也习惯了纵情即笑,不忿即怒的人生。个中滋味与在幽都迥然不同,却恍如一天一地,实不足与外人道。
但对一人,尹千觞十分感激,甚至称得上敬重,那便是欧阳少恭。尹千觞一直认为,若不是欧阳少恭救他性命,他便无此机会体验新的生活,更无法重活一次。
在他心中,欧阳少恭轻施援手,却不亚于赐生之德。
是以当对方有所要求,尹千觞立时答应,甘受驱使化作耳目,打入百里屠苏一行内部,以便时时将众人动向报往欧阳少恭处。
即便他知晓如此行径将与良善背道而驰,却也毫不犹豫地做了。这其中固然有偿报恩情的意思,却也同时暴露了他的想法。
旁人好歹,与我何干!
这却是不知不觉中产生的变化,不仅是外在形貌上的,更是内里所思所想。
曾几何时一身正气的青年,终因留恋尘世炫彩生出了自私晦暗的心思,行事亦渐趋偏颇。
所幸,于无可挽回之前,主谋欧阳少恭清醒过来,并放弃了心中疯狂且无人性的谋算。
否则,计划一旦施行,便将造成严重后果。真到了那时,除却欧阳少恭将堕无间炼狱,尹千觞亦成同罪。
不过,虽然免去一桩劫难,尹千觞仍不愿回归地界幽都。
一方面,他心中有愧,自感数年间行止悖乱,有负亲友殷殷相盼,更不愿将晴雪心中兄长的伟岸形象毁于一旦。
另一方面,他不愿回首过往,不想回到地界幽都那终日无所安宁的岁月中去。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此言虽不适用当时,却也能解释几分尹千觞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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