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是自信的,也是自负的;她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
可如今听了这话,让曾经洒脱的娃娃觉着,桃花并不是什么值得赞誉的好花,桃花上污点斑驳,影影绰绰。
苍穹浩瀚,朗月高悬,繁星点点。
鹰群振翅淹没了花千放心中的躁动不安,水声湍急让黑夜更加寂静。
仇三月的脸陷在无边的暗夜中,他的一双眼眸晦暗如渊:“你要逃,亦休要戳我的痛处。说到底,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
他抱着她在鹰群中极速地下坠,花千放的情绪却忽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急切,鹰群未惊,她已迫切地喊出来:“在你心里,女人就是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夜空里她声音朗朗,仇三月脚下使力急转了下坠的方向,扬手扯住了绑在鹰爪上的绳索,他抱着千放的身子几个翻转,那绳子便紧紧缚在他手中。
他停在半空里,低头迫近怀中千放的容颜,反问道:“她已嫁作人妇,我还当如何?难不成我仇三月就该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花小姐莫不曾扪心自问,若不是你哥哥,若不是公子无颜,她会嫁与第五郎么?我应当把她放在什么位置?花小姐如今站在这里,是同我说笑的么!”
桃花灼灼,可是甜腻的桃花酿;桃花灼灼,亦是夺命的胭脂烫。
千放被他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仇三月却仰头顾自笑了,全然是从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花小姐不必拿这些话来刺探我,地宫之事,不该你知道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对你讲。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小姐请上船吧。”
花千放也扬手抓了那绳索,狐疑道:“所去何处?”
仇三月眯眼鄙夷:“你去便知,花小姐,不会是不敢吧?”
千放伸直脖颈,昂首挺胸,“开玩笑,我怎会不敢?”
三月搂住她俯身以请,“请花小姐上船。”
千放在他怀中连连后退,“我的脚崴了,使不出轻功来。”
仇三月突然松开挽住绳子的手臂,搂紧了千放往下坠去,“来,我帮花小姐上船。”
仇三月这一松手,两个人的重量便全然在花千放抓着绳子的手臂上。两人在绳子上荡得欢快,眼看就要掉下去,花千放身子后倾,一只手臂往上伸着死死的挽着那绳索,另一只手从仇三月怀里抽出来往外推着他,嘴里讪讪道:“不用,不用!我的脚突然就不疼了!”
千放说话推却这刹那,仇三月却已上前,欺身一手揽紧千放的腰,一手持折扇敲打了千放握绳之手。千放手上吃痛,松开绳索来,仇三月却以此借力,翻身回旋,两人便坠入船中来。
仇三月这一搂一抱一敲一坠动作干脆利落,轻功路数如行云流水一般,尚且不过须臾,待千放坐正扶稳船舷欲发作时,仇三月已抽身离船而去,衣裾翻飞,终只余繁星中一抹孤影。
鹰隼振翅,逆水行舟,两人距离愈来愈远。千放伸手一抓,波光水影,不免只落得满手星辉来。
三月啊,三月。
她站起身,晚风吹散了满船星辉,吹散了回忆里桃花片片芳菲,她的脑海中越发的想起柏玥司的脸来。
或许是因为,五年来她第一个重逢的亲人是柏玥司,所以九死一生时她唯一想要依靠的人也是柏玥司。
或许是因为仇三月实在像极了柏玥司,仇三月这一番暧昧的情状,忽然让花千放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柏玥司虽然纨绔不修边幅,却从未对她花千放有一丝一毫的巧言令色过。
五年前她尚且不懂事,可是五年后再回想五年前,她便已不能将此自私地归咎为不懂事。五年前她不懂事时可以依靠柏玥司,而五年后她既然已明了柏玥司之心思,再一厢情愿地依靠他的做法,是为玩弄。
玩弄。
她断然不能这样做。
花千放将两臂支在船舷上,双手撑着下巴,呆呆望着徐徐后退的两岸青山。
她看青山是黑黢黢的影,而青山看她,必然也作了黑影一点。
她百无聊赖回身恣意躺在舟中,看着飞在舟前的鹰鸮。原来独木舟的前面还有一只鹰鸮,鹰鸮贴着水面向前滑行,准确的引导了蒙眼的鹰群,从而引导了独木舟前行的方向。舟行极快,看得出这鹰鸮和蒙眼的鹰群都是受了严格训练的。
一炷□□夫后,花千放认得,前面是秣马山畔的溪流。秣马山截断了溪流,舟行至此便是终点。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影一抹日边来。
天已破晓,而拂晓的秣马山,夜幕才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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