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四下无人,阁主不必如此做戏。”云笺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转而挑眉道:“你该不是如柏玥司那般性格,时不时在找机会调戏我吧?”
花无颜扭头迈出殿门外。
大殿中灯火通明,两块较新的牌位赫然立在其中,一书曰“考花公讳岑岸府君之位”,另一书“妣花母月孺人闺名无弦之位”。
云笺定定地看着站于殿门外的花无颜,指着烛火中那牌位问道:“她的牌位是你着人放上去的?你可知这是不合规矩的么?”
花无颜复又走回云笺身旁,用一只手轻轻揉着另一只手腕间韧带处,垂眸望了望灼灼烛火中云笺所指的牌位,眼中黯然如渊。
许久之后,他仰天大笑:“规矩?云笺你如今是要与我论这可笑的规矩么?幼时母亲对我与慕颜说父亲辜负了我们,说父亲不要我们了,可是为什么父亲认回了我和慕颜,她转头就嫁了他人?”
他轻声道:“她离开后,爹爹终身未娶。我要她生是花家的媳妇,死也要入了花家的祖坟,放到花家的祠堂里祖祖辈辈供奉起来。”
云笺听得花无颜言罢,转而问道:“月无弦是你的生母?”
他掀起长袍席地而坐,把头倚靠在门边,仰头望着天边的云翳:“世人皆道汲月星宫宫主月无弦容貌倾城,天下绝色,是这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武林神话,言她是‘天下第一容貌,天下第一才情,天下第一医术,天下第一武功,天下第一手段’的奇女子,一生杀伐决断,易容千靥。然我却只知她是我与慕颜的母亲,是第一个让我相信‘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女子。往昔她丢我兄弟俩人在锦城,自己独守她那汲月星宫时,可念过我用练武后受伤的手日日同下人混在一处学煲莲子粥,只盼有朝一日她回来,我能亲手喂与娘亲吃。”
秋日萧索的山风穿堂而过,吹起花无颜漆黑如缎的墨发,云笺第一次觉着华美衣袍中的他这般落寞孤绝。
“我与弟弟之名是娘给的,跟在娘亲身边的奶母说,彼时我与弟弟尚未出世,爹爹欲离开汲月星宫远走锦城,母亲当下便取了名字,花慕容与花慕颜,希望将来我们兄弟俩能像爹爹那般惊为天人的模样。她给我们兄弟取了名字,给了我们兄弟心跳呼吸,却不再把我们抚养成人。世人只晓得袖花阁阁主花无颜,这人世间早已没有了花慕容。”
这天地之间,岑岸无花,孤月无弦。他铺天盖地的悲伤,被镂刻了莲花的面具尽数吞没。
花无颜冷笑一声:“云笺,你可知那日在倚红楼我为何应了娶你?我的亲人只剩下慕颜和放儿,他们是我这辈子最在乎之人,就算今生倾我所有,我不要他们受一分一毫的伤害。”
他侧头看着云笺,望着云笺衣裙上盛放的素锦花,望着她头上所梳的流云发髻,望着她略施粉黛妆容淡淡的脸颊,缓缓道:“你靠近慕颜无非就是为了报仇,那么我选择让你离开他,你便无法伤他。你或许好奇我既已知你有司马昭之心,为何始终不对你下手?世人皆言我暴戾恣睢,我花无颜本就不是普渡众生之人,我不杀你,是因为娘亲。你我倚红楼初见你所跳的‘惊鸿一念’之舞,那分明是娘亲的得意之作。娘亲这样的人,从不会轻易教授别人什么,也容不得别人仿她半分,你既会跳此舞,想来必然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笺恍然忆起那日恰逢满月夜,倚红楼中花无颜坐在屏风之后冷声问她:“今日月上弦,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那时她只当花无颜认出她水家人的身份,料得她来复仇,却未想到原来他那番话是别有用意。云笺努嘴道:“会跳惊鸿舞的又不止我一人,那苏年年也会跳你怎么不去问她?”
花无颜忽然起身步步逼近。
他握紧云笺的手腕,言语之间,已似冷声质问:“她究竟与你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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