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坐在亭中,对着镜子,做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唐夭夭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看着他,问道:“你吃错药了?”
观察了许久,唐宁发现他最能驾驭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无喜无悲,无嗔无怒,这样别人不太能看出他内心的想法,似乎比刻意做出那些浮夸的表情要好一些。
唐夭夭单手托腮,问道:“你刚才揍了那些人,不会有事吧?”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只揍了一个,“那些”是你揍的。”
唐夭夭挺起胸膛:“是你让我揍的!”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放心吧,好兄弟讲义气,上面要是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扛就行了。”
那位来自唐家的翰林院侍读,被京兆府的衙役们抬回去了,殴打朝廷命官怎么判,虽然唐宁通晓陈律,也没有找到一条适用的条款。
翰林院侍读是正六品,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也就是说那姓唐的比他还高一级,算是他的顶头上司,殴打顶头上司,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打都打了,就看皇帝怎么判吧。
晴儿一路小跑过来,说道:“姑爷,外面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县衙的人,而是宫里的两名女官。
一名女官看着他,说道:“小唐大人,唐家怀疑,是您将唐家二小姐藏了起来,陛下让我们来洗清您的嫌疑,也能让唐家无话可说。”
唐宁看着那名女官,客气道:“麻烦两位了。”
那女官笑了笑,说道:“小唐大人客气了。”
宫里来的女官,要比京兆府的衙役捕快们懂礼貌的多,进房间知道敲门,动作也很轻,将每一间房间都检查了一遍之后,才走出来,说道:“给小唐大人添麻烦了。”
“没事。”唐宁笑了笑,说道:“两位慢走。”
那女官看着他,笑道:“陛下说了,让小唐大人随我们一起回宫。”
皇帝召见,自然不能不去。
唐宁随着两名女官进了宫,便由一名宦官领着,再次来到了御书房。
这已经是他今天之内,第二次进宫了。
他走到大殿正中,拱手躬身道:“臣有罪!”
陈皇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哦,你有何罪?说来给朕听听。”
唐宁高声道:“臣殴打上官,请陛下治罪!”
陈皇看了看他,问道:“你不想再辩解几句吗?”
“臣告退。”
“老奴告退。”
凌云退出大殿,走下台阶的时候,似是无意的问道:“魏公公,你觉得,唐家会为了颜面,做出欺君之事吗?”
魏间打了个哈欠,说道:“陛下累了,咱也有些累了,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凌统领这些年轻人精力旺盛啊……”
他笑眯眯的看了凌云一眼,说道:“凌统领年轻力盛,要是有多余的精力,不放多操练操练禁军,大比的时候要是输给了别人,陛下的脸上都无光……”
凌云看着魏间缓缓离开,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唐宁走出宫门,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老乞丐动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将皇帝也算计进去,还是无异于与虎谋皮,每一步都走在钢丝绳上,极其危险。
他试探了这么久,包括在唐家的那几天,早已清楚,唐家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不会妥协的。
当一个世家大族连脸都不要的时候,就只能比他们更不要脸。
只是刚才和陈皇的那一番对话,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却凶险至极,皇帝会怀疑唐家,自然也会怀疑他,只是相较而言,唐家的嫌疑要大得多,毕竟唐家将一个人藏起来,要比他将一个大活人从唐家偷出来要容易得多。
刚才进宫的时候,他便从那名小宦官的口中得知,唐琦被从直接参与朝事的东台舍人调到了国子监,即将从拨弄朝局的中枢之臣,变成投身伟大教育事业的园丁,这大概也是陈皇等待许久的一个名正言顺削弱唐家的机会。
虽说大家都是相互利用,但伴君如伴虎,与虎谋皮的事情,能少做还是少做,指不定哪一天老虎发了威,他总不能带着一家老小去投奔澜澜……
……
唐家近些日子来,无疑是出于京师舆论的风口浪尖。
《白蛇传》和《宝莲灯》都已经完结,书中皆是一家团圆的结局,读者们自然满意,但现实却没有书中那么美满,状元郎四次登门,都未曾见母亲一面,即便是请来了圣旨,也被无情的唐家拒绝,唐家不会明着违抗圣旨,一旦唐家小姐再次出现,唐家便是欺君,这便说明,状元郎永远都不可能见到自己的生母……
至于那位可怜的唐家小姐,到底是被送走还是被害,除了唐家,无人知道……
短短数日,京中百姓对于唐家的唾弃和鄙夷,已经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