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张打油已解下包袱、取出一只开口葫芦,置于地上。旋即将油杓探入油篓,顷刻提溜起满满一杓胡麻油来。接着将油杓高高扬起,那深棕透亮的胡麻油、登时沥如细线,不偏不倚注入葫口中,涓滴不曾洒出。
众侠士瞧得目瞪口呆,无不击节称赏。杨朝夕知他必有计较,当即出声笑道:“尊驾酌油之法,堪称神乎其技,却不知要如何相助我中土侠士?”
众侠士心中皆有此疑问,是以都将目光转向张打油,要看他如何出手。
张打油哈哈一笑,待将葫芦注满、取了软木塞好,却又将油杓探入油篓中,只打了小半勺胡麻油。随即,在众侠士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右臂凌空一抖,那小半勺胡麻油登时聚作软软一团,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便向徐世勋面门射去。
“噗叽~”
徐世勋虽察觉有异、挥刀拍挡,依旧有许多胡麻油绕开横刀,落在他脸上身上。
徐世勋嗅着香气,感受着脸颊、脖颈间的滑腻,却是不怒反喜:“那位卖油侠士!可否再将这香油卖我一些?本将愿出十倍价钱!”
“早给你备好啦!百钱一斤,童叟无欺!接住喽!”张打油这才左手一挥,那油葫芦竟不翻不转、稳稳当当向徐世勋飞去。
吉备真剑顿感不妙,飞身跃起,铁条剑已举过头顶,便要将这油葫芦斩落。却听“嗤!嗤!”两声锐响后,左膝、左脚上俱是突如其来一阵酸痛。身形登时不稳,“嘭!”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众侠士中有眼尖之人,自是瞥见杨朝夕趁众人目光转向油葫芦时,悄然从身下拈起两枚石子、抬手激射而出。一枚正中膝下阳陵穴,另一枚则打在脚踝丘墟穴。因而那东瀛武者才“马失前蹄”、狼狈摔倒。
却说徐世勋一把接下油葫芦,恰好听得吉备真剑倒地痛呼之声。当下也顾不得细究,拔下木塞、仰起头来,便将那顺滑微稠的胡麻油,浇在自己双眼、口鼻上,小心冲洗起来。
待大半葫香油用去,眼中生石灰已冲走七七八八、再不复方才那般剧痛难耐。眼泪不断涌出,和着时断时续的水风,竟觉清凉无比。口鼻间亦有涎涕齐出,将生石灰冲出来不少,灼烧之感大为缓解。虽望去狼狈不堪,却较方才中招之时,不知好了多少。
眼皮缓缓张开,触目所及、一片混沌朦胧。尽管视力尚未尽复,却已能勉强看清那倭奴的身形轮廓、举止动态。
吉备真剑已从台面上爬起,一面揉搓着膝盖与脚踝,一面骂骂咧咧、说着众侠士听不懂的倭语。
眼见徐世勋以胡麻油冲洗双目、口鼻,状态稍复,一股惊惶愤怒之意,登时又涌上心口,铁条剑举起,再度向徐世勋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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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勋听得响动、心中一警,顺手便将油葫芦甩出。身子略退几步,横刀当胸,做出防御姿态。
吉备真剑恨屋及乌,一剑斩落,登时葫芦碎裂、油花四溅,剩下的小半葫油落在四方台上,被吉备真剑踩了个满脚。待要踏地再冲时,才想起自己早脱了木屐,正跣足而行。此时脚底抹油、滑溜非常,一个力道不稳,小腿登时飞起。接着“咚”地一声,竟尔直挺挺跪在徐世勋面前。
“噗——哗!”台下群侠见状,登时笑成一片。
徐世勋先是一滞,然后亦是冷笑道:“倭奴!这是向本将告饶求和么?也罢!若你自行服输、滚下台去,本将大人大量,便饶你这回!只盼你重拾廉耻、痛改前非……”
“八哥押路——!”
吉备真剑目眦尽裂,面赤如丹,暴然跃起,如癫如狂!铁条剑歪歪斜斜、便向徐世勋脖颈劈至,狭目中尽是嗜血残忍之色。
徐世勋再不留手,使出一招“月落星沉”。横刀撩起,疾如风雷,却再无弧光闪现。仿佛一段暗影掠至,待吉备真剑发觉,却早已迟了。
“锵啷~”铁条剑毫无悬念,被横刀斩作两截,一半落在四方台上,一半却还擎在吉备真剑手中。
吉备真剑一时怔住,万万不曾料到、他手中这柄号称“东瀛の刃”的神剑,竟是如此不堪一击!震惊之余,便是难以言喻的羞耻与狂怒,当即又摆出悍不畏死的架势,挺起半截铁条剑,咆哮着向徐世勋戳来。
“锵!噗嗤!”
徐世勋横刀一格,先将半截铁条剑震飞。接着向下一抄,登时将吉备真剑右脚斩落下来,黑红腥臭的液体、瞬间喷了满地。旋即便传来吉备真剑杀猪般的惨叫声,令人既感心悸、又觉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