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河渠涨波,并没有休歇的意思。
方七斗身形迅速逼近,道袍已被打湿,脸上、刀上,皆缀满豆大的雨珠,眉宇间竟出乎寻常地兴奋。
出言讥诮之人面色一寒:“哪里来的牛鼻子道士?敢毁谤我‘河朔二十八宿’!哼!小爷田獬、便先教你这后生如何做人!”
说话间,一座小“六出飞花阵”抛开行营兵募、飞旋而至。七双铁爪所向,便是“出言不逊”方七斗。
方七斗双刀交错、带出十几道银弧,顷刻便与铁爪们撞出数点火星。手中不停,嘴里也不忘忙里偷闲、反唇相讥:
“贫道所言,有理有据!你既叫田獬,想必是‘玄武七宿’的老大,敢和众位英雄说一说、其他几个兄弟的名姓么……嘿嘿!怎地不敢说、还急眼了?小道便给你盘点盘点!你们都是田氏家奴、自然姓田……
嘻嘻!至于名号,旁边这六个该叫牛、貐、蝠、燕、豕、鼠……还有那边七个黑衣人,当是雉、狼、犬、鸡、乌、猴、猿……你叫众英雄评一评,哪一个不是飞禽走兽?哈哈哈!”
一旁围观“民夫”们听罢,不禁莞尔,有些不明就里之人、当即心中恍然:原来这“河朔二十八宿”,竟都是田氏豢养的鹰犬!怪道取名如此别致,飞禽走兽一应俱全。想来是胡地民风剽悍,不取这般“威风”的名姓,只怕便难在北地江湖立足……
田獬听罢,已是火冒三丈:“玄武七宿!先撕了这小子嘴巴,再将之碎尸万段!”
“得令!”其余六人早已怒不可遏,登时又催动小“六出飞花阵”,向方七斗席卷而来。
七双铁爪撕开雨幕、欺身而至,借着阵法圆转之利、竟是只攻不守,直取方七斗要害。雨幕迸碎,爪影幽寒,一齐倾泻而下,将方七斗一对横刀抓得呯叮作响。
方七斗自也不慢,一对横刀劈斩随心,挥砍如意,舞得密不透风,早将周身要害护得严实。
蓦地银光抛飞、一刀刺出,一只铁爪猝不及防,登时被刺中臂弯。刀势不退、接着一旋一挑,登时带起一串暗红血珠。血珠尚不及飞起,便被雨幕压下、迅速稀释在污泥乱草中。
方七斗回刀横斩时,刀芒却溢出些许白光。白光剖珠碎玉,顷刻将雨幕截作两段,落在另一只铁爪的手腕上。
只听“当”地一声,预想中齐腕而断的情景却未出现。那铁爪主人桀桀狂笑:“小子没想到吧!小爷这半条手臂、早年换了仇家一条命,今日正好再送你上路!”
说话间,这人另一只铁爪、已向方七斗右肋抓来。却听“嗤啦”声起、方七斗道袍被抓开几道破口,铁指甲透衣而入,顿时留下两道血痕。
方七斗这才后知后觉、惊出身冷汗:原来此人故意以一手为饵、引他去斩,另一只手却趁机偷袭。若非自己修习“夺槊拳”练过闪避的身法,只怕此时早已中招……好在他那一刀不但用足了气力、迅猛非常,还学着杨朝夕的法子,将体内先天、后天二气灌入刀中。就算不能削铁如泥,想来那铁爪、也未必遭得住他那一刀。
正这般想着,那人果然“咦”了一声。待撸袖一看,那半截铁臂已被削开大半、软软垂在袖管中,再难支撑起这只铁爪。
方七斗已和其他铁爪斗在一起,无中意瞥见这一幕,登时哂笑道:“看来你这只铁手、终究不如原配的那只好用。不如你拜我为师,贫道恰有一套‘独臂刀法’,最合你用,哈哈!”
那人目眦尽裂、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找、死!”
霎时间,这座小“六出飞花阵”宛若癫狂。在那断臂之人带引下,数道爪影倾泻而出,顿时又将这片雨幕、搅得凌乱不堪。阵中一人厉声喝道:“田貐!你疯了么?快稳住阵脚!莫要拖累弟兄们给你垫背!!”
方七斗挥刀不辍,循声望去,却是田獬暴跳如雷,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但凡阵法,要义不外乎八个字:如臂使指,整齐划一。控阵者须眼观六路,判明形势、发出攻守指令;组阵者则须绝对服从,指东往东、指西往西。
此时田貐受方七斗所激、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快。登时将田獬指令抛之脑后,竟拖着小阵胡乱冲杀起来。不过几息工夫,阵法已是破绽百出、空门大开,将控阵的田獬气了个半死。
可当田獬发觉异常、赶忙喝止时,却已迟了半步。方七斗已运出“吓蛮刀法”中的一招“齐头并进”,身体横扑,双刀轮转,好似动地龙旋,瞬间便穿过空门、突入阵中。
田獬身为“控阵者”,自是守着中心阵眼。见方七斗已突入阵心,当即双臂暴长、便向他咽喉与心口抓来。
方七斗却不与他硬拼,身似脚底抹油、斜斜滑开尺许,堪堪躲过这两爪之威。旋即倒转双刀、两手连挥,将刀柄打在身畔两人肩井穴处。两人只觉半身一麻、脚下不稳,登时向侧面跌倒。维持了半晌的小“六出飞花阵”,顷刻间冰消瓦解,再难聚拢起合击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