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空旷,骤风生凉。
两列茵席小案上,尽是未及收起的糕点、茶盏等物。
萧璟半日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现出几分焦虑:诸客所谋,无非利益,以退为进便可化解;可坊市之变,事关民情,稍有不慎便会生乱!
他望着堂下之人,眼中忧色更盛。
那职官姓杜,本是户曹参军,因须编录核对良贱两籍,常往洛阳三市周遭巡访、以查缺补漏。上官是右少尹陆春棠,兼理都市平准署、司百族交易之事,便时常召杜参军询问三市户数增减、胡汉商贾情状。因而这杜参军,对于三市情况尤其上心,惟恐陆少尹问话时一个答不出、被视为怠惰。
这日正是三月十七,未时将近,南市、北市依旧一副萧条模样。
胡商经营的铺、肆、行,从祆教恭迎圣女遇阻那日起,已纷纷关张休市;与胡商过从甚密的汉商,也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将各自酒肆、食肆、米铺、香行、木作行等,草草开一个时辰,便急慌慌关了回去,惟恐受池鱼之殃。
午后开市,杜参军打马在北市转了两匝,不见往日熙攘,竟觉通畅无比;又折向南市,依旧人影稀疏、散落街旁,各铺肆前门可罗雀。
两市虽有仆婢打扮之人过来采买,但问了问米价、又看了看香料时蔬,便摇着头走开、接着去问下一家。杜参军心思敏锐,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便不敢再耽搁,忙纵马奔回河南府、见了陆少尹,将所见所闻据实以禀。
左少尹陈望庐此时正陪坐公堂、焦头烂额,与一群上门“拜谒”的豪族、军将、僧道们唇枪舌剑。
高低错落的嘈杂声响,隔着老远也能听到。过了许久,才会听到萧璟一两句劝解之声,显得杯水车薪、有气无力。
右少尹陆春堂此时倒乐得清闲,一面烹茶食饼,一面听着杜参军的禀报。心中虽有所猜度,却不敢妄下定论,还须待萧大人那厢宾客散尽、才好过去禀明。
陆春堂眼珠子一转,便向杜参军问道:“西市那边,又是什么情形?”
杜参军拱手又拜:“下官赶得匆忙,未曾亲去观瞧。不过已派了衙差过去察看,想来不久便可报来。”
陆少尹轻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原本萧大人领我等拱手而治,城安民乐、政通人和。若不是来了个王宫使搜刮民脂、聚敛无度,洛阳城何至于弄成这么一副模样?罢了,此非吾等所能妄议,还是各司其职为妙……杜参军,也别傻站着啦!过来吃些茶点,奔忙半日、想来中饭尚未用过吧……”
两人一主一从、一踞一跽,对坐而饮。数盏茶过,才听得公堂中声浪涌出,交头接耳的声响沿着石径、绕过仪门与崇屏,往府衙外而去。
陆春堂按下茶盏、抬眸便道:“你快去禀明萧大人,本官整一下幞头袍衫、稍迟些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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