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杜箫客已召回出府寻找的仆从,手中捧着金鱼袋,来书房复命。
崔曒见他回来,颔首接过金鱼袋,眼眸中现出郑重之色:“杜兄弟!小女之事,方才已遣了不经禅师和杨少侠、夜探广利坊。然而我思来想去,还是由你暗中带人去救,方才万无一失。”
杜箫客眼神一凌:“家主,难道是要启用‘山翎卫’……”
崔曒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我崔氏起于乱世、追随五胡,迄今四百载。开国以来虽行事低调,但世族荣徽、岂容亵渎?”
说话间,崔曒四指蜷曲、在书案侧面一扣,弹出一只暗格来。暗格中放着枚薄薄的金羽,被崔曒拈在手中:
“这是山翎卫的兵符,你拿着兵符、即刻去永丰坊西南角一户破宅,门上衔着方形铜环,就说‘主公找崔九,急事须出手’,将小女被掳、囚于广利坊之事告与他,他自会决断。”
杜箫客接下兵符,迟疑道:“不经禅师和杨少侠二人若已出手,山翎卫是否相助?”
“不必理会!元相权倾朝野,颍川别业必有兵募把守,不经禅师和杨少侠能将兵募拖住、已经不错,恐再难有余力施救。山翎卫此去便只管救人,莫再横生枝节。”崔曒放下手中茶盏,冷然道。
杜箫客自知话语有失,忙躬身抱拳,退出书房。
洛阳广利坊,位于西市以北、神都苑以南,东临厚载门大街。元载拜相后,买下广利坊北面多半民宅,借神都苑亭台、池沼、花树之胜,靡费百万贯钱,建成颍川别业。
元载及妻妾、子女虽多在长安,但颍川别业却一样造得豪华宏丽,且有几十余仆从、婢女长年洒扫。只待元载某时兴起,带家人宾客来东都小住。
因此元季能一到东都,这处颍川别业,便成了他与洛阳世家子弟宴饮作乐的大本营。
上巳节这日,天朗气清,春和景明,城中世家大族女眷们竞相出城踏青、办起裙幄宴。深谙这一风俗的元季能,便邀来一众华服公子,载了美酒、出城猎艳。虽在崔府女眷那碰了个软钉子,但众人逃散出来后、便又重新聚拢起来。
华服公子中一人,名叫邵青冈,与洛城行营有些交情。去年养了一只鹘鹰,每逢出门、必带上炫耀,令元季能等人艳羡不已。此时见元公子碰了钉子、仆固行德也被折伤了手指,有意要为二人出气,便写了个借兵的字条,叫鹘鹰带去洛城行营。
不多时,十名玄衣皂靴的兵募,便策马而来,静候邵青冈发号施令。元季能见这邵青冈如此“急公好义”,也不客气,便指使兵募去将那崔府六小姐捉来,好叫他晚上好生炮制一番。
果然事遂人愿!不到两个时辰,那十名兵募已将崔琬捆了回来。如今已架开四肢、绑在他的檀香软榻上。只待今晚宴饮完毕、送走这些华服公子,便是恣意得趣之时!
上巳之夜,颍川别业,偏厅中笙歌燕舞、觥筹交错,元季能坐在大案上首,不时与左面的邵青冈把酒言欢,说些长安朝野的艳事秘闻。
邵青冈早有攀附之意,“嗯嗯、啊啊”连声附和,酒到便干,豪爽非常,令元季能不由地又高看了他几眼。
偏厅外是捧着酒坛、炙羊肉的兵募,三三两两,席地而坐。酒肉入肠,话便多了起来,从城外蒲柳之姿的村妇、到城中丰腴妖冶的贵妇,但凡女色,皆可佐酒。
偏厅之上是硕大的歇山顶,乌瓦齐整,重檐欲飞,显露着权臣的气派。杨朝夕与不经和尚伏于檐上,屏息凝神,静静听着偏厅内外的酒话,偶尔四目相对、做些“只可意会”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