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意渐衰,绿意渐盛,无论庭院还是坊道,都是一般无二。
午斋后,拜别方府和唐娟的三人,一道过了洛水浮桥,齐头走在南市以东、不算宽阔的街衢上。
崔琬、覃清见杨朝夕谈性不佳、心不在焉,以为他还在为上午的玩笑生气,便不再主动理他。转而叽叽喳喳地、又谈论起喜欢的头饰、衣裳。
如此一来,倒给了杨朝夕沉浸思索的机会,脑海里翻腾着的、全是越来越明晰的一些事情。
算算时日,从邙山下来,已是第五日。而答应公孙观主、对罗柔横死一事伸以援手的杨朝夕,此时才清楚地明白:这桩抓到凶徒、便可真相大白的凶案,可能只是城中某股势力推出来、吸引众人注意力的幌子。
事情似乎已经结束,毕竟属于公门的武侯铺,已经开始着手结案,凶徒伏法,正义得彰。但其实事情才刚起头,撇开水上的一层浮垢,真相还静静躺在水底,等着人去捞起、揭秘。
路过永泰坊东坊门时,崔琬、覃清陡然停下脚步。高大的朱漆坊门,将微偏的日头挡住、在地上投出乌青的影子。
杨朝夕浑然不觉、又径直走出七八步,才被两女的声音唤起。他忙偏过头去,看到崔琬、覃清双臂交托,一副依依道别的模样。才折返过去,拱手致歉:“一时思虑出神,失礼了覃师妹!你家宅便在此坊中吗?”
覃清虽是一副微嗔模样、声音却依旧悦耳:“哼!冲灵子师兄哪里是想事情出神,分明是急着拜谒未来岳丈大人!我家便在这永泰坊,待你正事做完、记得来找我,等着跟你学‘一苇渡江’呢!”
崔琬不禁又是俏脸一红,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他便说他、干嘛老要捎带上我。我不过邀他去我崔府盘桓几日、说些案子的事,又不是要圈禁他,用不着这般猴急地抢人吧?”
覃清回了她一个鬼脸、不再作口舌之争,蹦蹦跳跳地进了坊门。走进去十多步时,又忍不住转过身体、挥手道别,却见那俊朗身影、早和崔师姊去得远了,脸上明媚之色瞬间凋落,剪水双瞳里、满是落寞……
崔府坐落在履信坊内,朱门高企,崇屏巍峨。青砖围砌的五进院落里,遍布堂舍、廊庑、池亭、花树,无不严整而精致。杨朝夕初登崔府,竟有种“侯门一入深似海”的明悟。
崔琬叩开乌头朱漆大门,一名家仆迎了上来:“六小姐,您要回来、怎么不托人捎个话?好叫我们驾了油壁车过去、接您回府,岂不省了脚程?若叫主母知晓,又要责骂我等了。”
“钱二哥,如此说来,你是不欢迎我回府咯!那我走?”崔琬声音轻柔、但已明显带上了官家小姐的骄蛮,倒令杨朝夕颇为惊异。
“六小姐莫怪罪!是仆下不会说话,该打!”这钱二果然自己扬起右手,在嘴上轻抽了两下。依然对站在一旁的杨朝夕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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