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皆习武,平日食量都颇大。此时此刻,望着满桌吃食,却各怀心事、提不起半点食欲。
少顷,孙娘子捧来一只粗瓷酒坛,坛体泥渍尚在,大约是从土中刚挖出来。孙娘子铲掉泥封、撬开坛盖,浓香四溢扑鼻而来,竟是多年的珍藏!
关虎儿不禁开口赞道:“孙婶婶藏的好酒!只这酒香入喉、便先醉了三分。是上好的新丰酒吧?”
孙娘子笑道:“虎儿倒是识货!婶婶年轻时,便在长安当垆卖酒。后来怀了胡念、随他爹回洛阳归根,那酒肆掌柜便送了我一坛。一直没舍得喝,原等着胡念成亲时再用,今日倒便宜了你们几个!”
孙胡念面色微红:“娘,说这些作什么!我们‘邙山四兽’打小的交情,还抵不过一坛酒么?”
牛庞儿也附和道:“婶婶莫要心疼,若孙老大娶娘子,俺牛庞儿便送十坛好酒来贺,包管庄里众人喝到尽兴!”
孙娘子开口笑道:“这话婶婶记下了,他日便去你家去拿。灶台上还有些粟米糕和蒸饼,婶婶这便去取来,你们弟兄放开吃喝……”说完,便是身形一转,去了厨下。
孙胡念却已撑开葛巾、将舀出的酒浆筛了四大碗,逐一推到各人面前:“三位兄弟!昔日咱们撮土为香、以水代浆,结成异性兄弟。当时说了些什么,可还记得?”
杨朝夕、关虎儿、牛庞儿三人见他面色郑重,不禁断续答道:“黄……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兄弟四人义结金兰,歃血为盟!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背此言,乱箭穿身,不得好死!”
孙胡念又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如今一点嫌隙、便要兄弟阋墙,咱们扪心自问,对得住当日起誓所言么!”
关虎儿捧酒站起,对着杨朝夕、孙胡念道:“大哥、老三,兄弟心中有愧!”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牛庞儿也端着酒碗站起,对着杨朝夕、孙胡念道:“大哥……三哥,俺心中也对不住你们……祸首是俺,若几位哥哥看不惯,是打是罚,我一力领受……”
说完,便要将酒喝下。陡然伸来一只大手,将碗口罩得严实:“先不忙罚酒,我有话要说。”
孙胡念、关虎儿皆是一愣,说话之人却是过来后,始终不曾开口的杨朝夕。
牛庞儿面色微动、却也不敢造次,手中酒碗便那样端着、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杨朝夕漠然道:“老四,有句话叫‘覆水难收’,你知道么?你喜欢林儿、我也喜欢林儿,本没有高低、好坏之别,一切但凭她自决,我便无话可说。
我所痛心疾首、耿耿于怀的,便是你先污了……污了她身子、才娶得她过门!你做出这般行径时,可曾想过兄弟之情?你与你那没羞没臊的爹爹,都是一般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