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等我彻底吃完这只老鼠吧！

然而锁链发出的声响，却在最响亮时戛然而止，“哗啦”的一声，寝宫的门被打开了。

老鼠从乔佛里的手中悄然滑落，他麻木地在裤子上蹭了蹭鲜血淋漓的双手。

“不，”乔佛里呢喃道，“我没有偷吃！我没有偷吃，不要打我，不要用木橛子捅我……”

王子殿下胡乱蹬着地上的矛草，一心想要钻进角落里，挤进冰冷潮湿的石墙中去。

当火光照到他脸上时，乔佛里发出一声哀嚎，用双手挡住眼睛，脑袋阵阵抽痛，令他甚至想到要把眼睛给抠出来。

“醒了没？”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长满麻子的脸庞很厚，她的身材亦很粗壮。

女人提着一根火炬，走上前来，踩得茅草沙沙作响。

乔佛里听其他野人喊她“狗头哈犸”，是一位塞外野人的头领，她很讨厌狗只，每半月就宰掉一只狗来打牙祭。

“您在跟我说句话？”

乔佛里小心翼翼道，恐惧阵阵涌来，他已经在这个女人手下挨过无数的毒打和辱骂。

“还记得你是谁吗？”

狗头哈玛用粗壮的手指头剔着牙缝里的狗肉，脸上满是不屑。

我是谁？

乔佛里·拜拉席恩！

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的长子！

未来的国王，七国之主！

乔佛里很想高呼自己的名号，但他做不到。

没错，因为只要他一说这些，就要挨打、受虐。

这些野人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他们教了又教，在这件事上对他细致又耐心。

可乔佛里太久没有与人说话了，居然在这当口忘记了那个新名字。

一旦说错的话，野人们又会切掉他一根指头，或者磕掉他的牙齿，剥掉他手指上的皮肤……

他们会……他们会……后果不堪设想、不敢设想。

此刻，乔佛里顿时觉得有无数尖针刺进了脸和眼睛，他的头快要裂开了。

“我的新名字，快想起来啊~”他嘶叫道，透过破烂的牙齿咕哝。“臭佬！”

狗头哈玛说，“你的名字叫臭佬。

记得了？如果下次再忘了，不用我提醒，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臭佬？

乔佛里的眼泪滚下脸颊。

“我记得，记得了，”他张嘴缓缓地说。“我的名字叫臭佬，臭不可闻，柔弱如草。”

“臭佬、臭佬，我叫臭佬。”乔佛里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这不是他出生时的名字，但眼下，他只能做一个臭佬。

“伱跟我们走，领主大人要召见你。”狗头哈玛道。

乔佛里跟着狗头哈玛走到寝宫门口，心中却慢慢清醒，暗自思考起来。

如果我逃跑，她会再砍我一根指头，她会敲掉我更多的牙齿。

乔佛里逃跑过，但那似乎已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当时的他有力气、也还有些骨气。

还有着身为王子的尊严！

然而在鞭子、饥饿和野人的小刀下，被洗涤得一干二净。

所以现在的乔佛里，温顺得像条狗……

忽然大脑一片空白，乔佛里双腿一抽，竟绊倒在寝宫大门的台阶上，吓得六神无主。

膝盖划破了，磕出血来。

狗头哈玛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驱使他站起来继续行走。

乔佛里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直到大门重新被打开。

他眼前突然一亮，像是一道炽亮的白光短暂地照亮天地。

“唰”的一声，空气中传来水的气味、泥土的气味、枯枝败叶的气味和着风一股脑涌进来。

带着许多几乎被他遗忘的味道。

这是人世！

乔佛里告诉自己，人世的味道。

他不知自己究竟在黑漆漆的寝宫里待了多久。

十天，半个月。

一个月，两个月，或许更久。

或许已有五年、十年、二十年？

或许我在里面已经发了疯，就此被关押了半辈子？

但他不能疯！

野人可以取走他的手指脚趾、抠出他的眼珠、割掉他的耳朵，但不能摧毁他的神志。

乔佛里在心中暗道。

他是未来的国王，这座城堡里一定有愿意效忠他的人。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隐忍起来。

“我们要给他洗澡吗？”

外面又走来一个人影，是披着白袍的“巨人克星”托蒙德。

乔佛里想起来了，这位是他的新任御林铁卫队长。

托蒙德第一天披上白袍的时候，还来这里找过乔佛里，不是问候也不是向未来的国王宣誓效忠，而是用巨大的木橛子捅他！

“他身上的味道确实太冲了！”

狗头哈玛也忍不住捏着鼻子，说：“我们得把他刷得粉嫩粉嫩，给他干净衣服穿，再喂他东西吃。几碗软软的、美味的麦肉粥，或是搁了培根的豌豆派？

毕竟明天就是他的加冕仪式，领主大人交待我们要让王子殿下体面一点。”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托蒙德扯着嗓子，目光看向乔佛里道：“我相信，王子殿下是愿意配合我们的吧？”

“是的，大人。”

乔佛里浑身颤抖：“我是您的臭佬，会全心全意听您的话，像一条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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