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和现实有一定差距。他一直都承认这种误差的存在。比如说现在:
幽灵僵在原地,只发出零星的呜呜声。回魂尸齐齐转过脑袋,把舌头吐在两根锁骨之间,无神的眼珠盯着他。有肉的肌肉颤抖。长毛的毛发悚立。骷髅架子凑近了,让它们碰撞所发出的咯哩咯啦声格外清晰——
也就是说,死灵们全都惊慌失措了。
理论上它们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现在发生的事情严苛的驳斥了《死之书》第三卷的第246页。也就是说,现在发生的事情揭露了一个很棒的事实:他现在绝对不在某本书里。起码不在《死之书》里,绝对没有一位双手发颤,头脑不清的“作者”虎视眈眈着,等待他一个大意或者精神放松,就把他的生前死后猛烈地安排一番……
还有一个不那么棒的事实:他不是那么应该做出这种鲁莽行为。两个半个办事员追到他身后,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还好一切都来不及了。“还好”的意思是坏。坏的意思则是好。以查看着有的死灵瞪得所剩不多的眼珠直往下掉,有的一边拿余光瞥他,一边交头接耳,有的愣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恍然大悟,急匆匆想起来做唯一正确的事情:前去禀报几位影子将军,突然就想起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如果是由他来书写那些维里·肖擅长的休闲作品,他就会在这一段这么写。
他认为这么讲更好。也就是更坏。对他来说坏就是好,好就是坏。维里·肖绝对会大喊大叫,或者颤抖着晕倒以表反对——这是对连接副词也好,形容词也好的重大羞辱,语言学的彻底虚无化,不管承不承认,作为一根羽毛笔的它最怕的就是这个。可能这也是原因之一——让他在开始修订那本糟糕传记的时候逐渐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就是当他看到维里·肖在边角上里留下的某些“经验心得”的时候——
(为了更清晰更简化说明;为了更方便解释省略掉推理过程;为了避免误会我们采取更加久经考验的描写方式;这些细节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为了让动机更合理,故事更紧凑,逻辑更直白……)
(尤其是,不要让大家弄不明白“好”和“坏”的意思。不要弄不明白“生”和“死”的意思。不要制造混乱,不要带来困惑。制定斗争两面的标准并像对待假期的数目一样严格地对待它。描述情节就像希望中的放假一样夸张,使用技巧像节日果冻一样一个接一个,运用形容词就像假日的前夜一样对充满想象力,对待连接副词更是应该像就要开始工作的仅剩的欢乐的几个小时一样,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有上面那些严重的后果。)
所以为什么不这样呢?以查心想。这正是一名恶魔该做的。甚至这都和恶魔该做的事情无关——维里·肖的一切作品都是休闲作品,造成混乱和困惑本身就是它的职责,尤其这一篇独特的作品是描述他的。这给了他某种权力,恶魔的权力。而再好的天使碰到权力都会变坏。再坏的恶魔碰到权力都会变好。就像他反复告诉他们的一样,坏就是好。好就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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