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没有流泪,她流不出泪。她只感到彷徨和无助,那不是失去亲人的彷徨与无助,是茫然,是对今后一切的不确定。师父最后的遗言,绝对意有所指却又难以明言。手里捏着师父最后留下的一只桃木簪子,上面泛着淡淡的清香,是新做的。这是师父最后留下的遗物,也可能是师父要说而说不出的话,是什么呢,段锦又茫然了。
依师父之言段锦需在青领山守灵一年,之后,她回到了榆镇的家里。因为自小离家学道,虽爹娘极其疼爱,到底不甚相亲。家里是榆镇的大户,榆镇的民风又极其保守,本就不若山野那般随心随性,段锦因为从小学道,被乡民尊为心中的圣女化身,众人皆尊之敬之却又畏之。段锦本就生性少言寡语,如此一来,竟变得越发沉默。
是的,她寂寞,很寂寞,每天听她说话的只有树木和花草。还有那一堆符咒。道术,她很勤奋地去修习,可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她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有夏花一般的思念要寄托,有秋水一样的柔情想放逐,没有人知道。
段老爷自段锦以下,又得三子,段老爷以为是诚心向道且多行善事之故,所以,近年来,不但广施善举,还鼎立资助有才学但家境清贫的读书人。
广林的吴生就是段老爷资助的读书人之一。
吴生是个有抱负的读书人,因为家境贫寒,家中又有生病的老母,故一直在为生计奔波。但他有骨气,有志气,不靠他人救济,硬是一边伺候着年迈的老母一边读习圣贤之书,居然在去年乡试得中,取得秀才之名。
无奈母亲病情日益加重,不得已,吴生只能忍下骄傲,投靠了段老爷,当了段老爷资助的读书人。
吴生与一般酸穷秀才不同,他行事颇有大丈夫之风,虽有一身傲骨,却无酸腐之气。段老爷接济他,他却仍没忘记为段家做些他能做的工作,比如,教段家的小少爷们习字读书。更甚者,将收拾书房的工作一肩揽下,从不以为自己干的是下作的工作。他怕的,是欠人恩情无法报答,而不是旁人无聊苍白的耻笑!
活该这样的两个人会有一段花田错的。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吴生遇到段家声名在外的大小姐段锦,那个在乡民眼里那个近乎仙子样尊贵的女子。
吴生一生没有见过如此清丽雅致的女子,那一双漆星般的眸子,仿佛一直能看到你的心底深处。吴生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子,但是,她是那样高高在上,那样圣洁不可侵犯……算了,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只要偶尔能看看她,为她做点卑微的小事,就好了。
可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竟也在吴生为之默默付出后感受到了人生第一抹直入心房的温暖和悸动,她动心了,甚至沦陷了。原来单纯的人陷入爱情竟是如此的不可预警,如此的轻而易举,只需要某个雨天的一把雨伞,某个夜晚的一次守候,虽然这把雨伞偷偷放在自己身上好几个月就等着某个雨天为伊人撑起,虽然几十个夜晚都在门前默默守候只为等待伊人某次的晚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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