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也是一样,反复其道,无有不同。
她算了算时辰,走下高台进得承天门,回宫给女皇请礼问安。
女皇的寿辰还未结束,对她来说,今日就不算完。
内朝的灯火明显比前面要黯淡得多,虽有往来侍卫巡夜,但还是显得冷清。她走得很快,却不期迎面撞上了一名女官。
李淳一驻足,女官亦停下来同她行礼:“殿下。”这女官身上带着酒气,细细分辨甚至还有一些隐秘的潮湿气味。李淳一觉得这气味有些熟悉,但又不太确信。这女官是从何处而来呢?夜色里虽然辨不太清楚她的面目,但李淳一微妙察觉到了她透露出来的一丝局促。
李淳一与这位女官并非初见,先前她为小郡王丧事在宫城内奔走时,同这位女官打过交道。
这位女官当时甚至开口想问李淳一要一张辟邪符箓,不过被李淳一拒绝了。
李淳一知她是女皇身边近臣,官阶虽不高,却接触许多机要。以李淳一的立场,她并不适合与女皇近臣走得太密切,更不能私相授受落人以把柄。
“殷舍人。”李淳一客套回礼,“是要回去了吗?”
“是。”女官低头应道。
“夜路小心。”李淳一随口叮嘱。
女官“喏”了一声,低头快步离开。就在她脚步声即将消失之际,李淳一面上忽闪过一瞬恍然,那气味——
她霍地转过身去,却不见了那女官身影。
此时有侍卫走来,领头朗将同她行礼,问:“殿下可是前来给陛下贺寿的吗?”李淳一颔首。朗将道:“夜路不安全,末将奉命护送殿下。”李淳一便只好按捺下心中汹涌揣测,与卫队同行。
朗将送她至殿门不远处,便躬身告退。待他们走后,李淳一刚转过身,黯光中却有一名小内侍不长眼睛似的冲了过来,突然得几乎将她撞到。然就在她恍惚之际,手心里却忽被塞了一张字条。
她被吓了一跳,站稳后连忙转过头,那内侍却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夜色里,而她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她低头搓开那字条,黯光中只模糊看到一个“忍”字。她心跳得厉害,黢黑深宫中这突如其来的、不知善恶的提醒,又踩在这个时间点上,让她进退维谷,也令她嗅到了一丝莫测的恐惧。
然这时殿门外的内侍已是宣她进殿,庑廊宫灯昏昏沉沉,一副浓浓疲态,又压抑着几分厌倦。她手心那张字条像热炭般烫人,脊背却冒冷汗,每一步都走得心有余悸。
此时的女皇阖目独自坐着,头风欲再发作,这无休无止的疼痛快要将她折磨疯。她呼吸声有些沉重,殿里熏香燃出逼仄的味道来,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藏着怒气,一触即发。
李淳一进殿之际,恰遇这一幕。
她跪伏下来,循礼恭贺寿辰,随后抬头,女皇却像蛰伏的兽一样忽睁开眼,抬手极狠戾地给了她一巴掌。